随着這咕咚一聲響起,何七的心也跟着噗通跳了一下。這……何明玉這是也跟着一起跳進水裡去了?她跳得這麼果斷,應該會水吧?
可惜何七高估了何明玉,她并不會。她看着那池子好像不是很深,是顧少棋太矮才會這樣上不來,可她咬牙跳進去才發現,她的腳也夠不着底。于是這池子裡撲騰的人變成了兩個,兩個人忙裡偷閑地對視了一眼,陷入了一瞬詭異的沉默,接着就不約而同地扯起嗓子嚷了起來,連着這池塘裡的泥都被掀了起來。
老天啊,何七不用看都可以想象到外頭是一副什麼樣的景象了,何明玉明明是去救人的,怎麼會把自己也給搭進去呢?何七隻恨自己現在是個嬰兒,若她是個行動自如的成年人,這會兒早就一手一個人把他們兩給撈起來了。
好在方才去給何明玉端午飯的丫鬟這會兒總算是回來了,她端着盆回屋裡,沒見着何明玉的人,隻聽見何明玉的叫聲。
“快來人啊,五姑娘落水了!”這丫鬟的呼喚聲總算是傳到了屋外,不一時,就有人陸陸續續地急忙趕來。有眼尖的很快就認出來另一個落水的小孩是顧家三郎,這下可不得了了。盧氏很快就陪着顧夫人一起來了,一同來的還有李夫人。因着事發突然,也沒來得及把其他賓客請走,原本寂靜的小院一下就變得嚷亂起來,衆人都想來湊湊熱鬧。顧家跟新來的通判是親家,這熱鬧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平常肯定是看不到的。
陳姨娘是跟在最後頭來的,她的臉并色不好,出了這種事,接下來的宴席是别想指望了。且出了這種事,他們最先想到地還是找盧氏。自己今日原本是衆人簇擁着,現下驟然被冷落,心中自是不悅。
但陳姨娘還是湊上前去,隻見落水的兩個孩子已經被救了上來,一個是顧家三郎,每咳一下就吐出一團水來,小臉因為不斷咳嗽而變得通紅,顧夫人将人抱在懷裡,眼裡是掩不住的心疼。而另一個落水的便是何明玉了,她除了渾身的衣裳都濕透之外,看着倒是沒有其他的不适,畢竟她隻是短暫地掉進去了一會兒。
然而,這對比落在旁人眼裡,也許就不是那麼回事了,陳姨娘狀似擔憂對何明玉道:“五姐兒,你怎的會和顧家三郎一起掉進去了呢?瞧你,上回貪玩摔的疤還沒好呢,妾來幫你擦擦。”陳姨娘這話說的,便像是默認了何明玉是因為貪玩跌進水中,還連累了顧家公子一起。不明所以的賓客們一下便将目光投到了何明玉的身上,顧夫人也被引了過去,隻見自家兒子幾乎渾身虛脫,而這何五姑娘還好端端的站在那兒,她眼中滑過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狠厲。
何明玉即便是平常再遲鈍,這會兒也覺出不對來,但陳姨娘并未直接點明此事,叫她也不知從何處反駁,隻得攥緊拳頭站在那兒。
饒是在屋裡頭的何七隻能聽見外頭的說話聲,見不到衆人臉上的神情,都覺得有一絲尴尬,更别說還是個孩子的何明玉了。看來這陳姨娘果然深谙“說話的藝術”,何明玉明明是去救人的,她一句話就能将這事給颠倒黑白了。
眼看着陳姨娘就要拿出帕子去擦何明玉的腦袋,她的手卻在即将碰到那一刻被人狠狠打開了,是盧氏,她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厭煩,睖了陳姨娘一眼。陳姨娘被這一擋,才怯怯地把手收回去,帕子掩着嘴角,似乎對盧氏很是畏懼。她這一舉動,叫在場衆人都不禁各自猜想起來,盧氏這般護着,莫不是這顧公子落水真的跟這位五姑娘有關吧?
此事顧家三郎已經從不斷地咳嗽中緩了過來,顧夫人一邊抹着他額上的水,一邊着急道:“棋哥兒,誰帶你來此地的?你又如何會落水?”然顧少棋并不答話,隻把嘴抿得死緊,一副誓死不肯開口的樣子,看來還是急着何明珠的囑咐。
“你要把你娘急死是不是?”顧夫人方才問詢趕來是面色慘白,連走路都差點走不穩了。這顧老三是她最小的孩子,平時也是疼得緊,從小到大哪裡遇到過這樣的險境。
而陳姨娘此時又開口道:“棋哥兒,這兒是正房的後院,可是五姐兒要帶你來此處耍的?”
“這裡有你說話的地兒嗎?”陳姨娘一而再地把矛頭指向何明玉,惹怒了盧氏。她被盧氏這一斥,又捂着心口戚戚然道:“妾,妾也是擔心五姐兒。”她說完這話,發覺一道微涼的目光朝這頭看來,回望過去,居然是通判夫人。
李夫人神色淡淡,但陳姨娘隻覺有一種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穿的感覺,飛速轉回了頭。
“我問你,可是五姑娘帶你來這兒的?你怎麼掉下去的,和她有沒有關系?”然顧夫人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畢竟這是最大的可能,她此刻疾言厲色,仿佛已經認定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