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給你們的膽子在這兒議論主家的事?這個月的月錢不想要了嗎?”一道稚嫩的童聲打斷了何七的思緒,語氣帶裡上一絲不自覺的威壓,本來吵鬧的屋子立刻變得跟捏殺蠅兒子是的,沒人敢噤聲了,就連何七的呼吸也凝滞了一瞬。
這聲音何七認得,是她的二姐姐何明鏡。
丫鬟們安靜了須臾,但多半是被何明鏡突然出現給吓的,一個小孩的威懾能有多少?待她們醒過神來,互相看了一眼,才壓着心裡的不服氣去不情不願地離去。
不一時,何明鏡便進了暖閣,屁股後面還有一個跟屁蟲何明玉。姐妹兩一個八歲,一個六歲,立在床前看着盧氏。明玉搖搖盧氏的手臂,見盧氏沒反應,便嗚嗚哭了起來。何明鏡倒是沒哭,還安慰着旁邊的妹妹。
何七看着這母女三人,也跟着有些悲傷,一為盧娘子的可憐,二為她自己的前途渺茫。她先前能被照顧得妥妥帖帖,都是因為有盧氏這個母親在。現在盧氏一暈,屋子裡的丫鬟便懶怠起來。照盧氏這樣拼命下去,指不定哪日真就撒手人寰了,到那時,她們姐妹,不,是“姐弟”,就要在繼母手底下讨生活了。看來她也得像那幾個丫鬟一樣,早早給自己計較一條出路。
何七正思忖着,而何明鏡像是忽的想起什麼似的,冷不防回頭狠狠睖了一眼在搖床中的何七,那眼神帶着憂憤和怨恨,差點把何七給吓得一翻。
然何七還沒琢磨出這個眼神的意思,屋外頭就傳來幾聲老爺,是何佑來了。
這會兒李媽媽不在,幾個丫鬟也不敢攔他,所以何佑便一徑往暖閣裡頭走了。明玉見着爹來了,立馬就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嗚咽道:“爹,你快看看娘……”
然何佑隻低頭看了明玉一眼,便将衣袖從她的小手中抽了出來,清了清嗓子道:“行了,不是請郎中看過了嗎?”
明玉愕然,似乎很是受傷,好在何明鏡很快就把她拉到了身後,俨然一副護着雞仔的樣子。何七見狀,腹诽這便宜爹在盧氏暈倒時是裝都不裝了,還在月子裡頭的妻子被瑣事累暈,他臉上即不見心疼,也不見擔憂,看到明玉,還有一抹一轉即逝的不耐。
沒人招呼,何佑就徑自坐下,瞥了一眼尚在床上的盧氏,道:“夫人病成這樣,想來是理不了事了。但這後宅沒個人管也不行,剛剛二舅院子那邊尋不着人,竟找到我這裡來了。”
“老爺,夫人就是因為二舅爺的事才……”何明鏡着急開口,隻是她還未說完,何佑就一揮手打斷了她的話,對着随他一道進來的仆婦道:“王瑞家的,快年節了,夫人這頭有什麼要緊的事,你都交給陳姨娘那邊去辦吧。”
這話一出,何七頓時什麼都明白了,這何佑果然不是來探望盧氏的,不過就是趁着盧氏沒法起來說話,把盧氏的管事權分給他心尖尖上的陳姨娘。其實那日給何七取名他便有了這意思,隻不過礙于盧氏死活不肯松口,又找不着盧氏的錯處,他也沒辦法強要,于是便想了個這樣的法子,這法子裡,恐怕也少不了那位陳姨娘,甚至是何老夫人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