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沒過幾日這些菜品便會出現在春悅樓，公主所愛的食物，自然是最好的，于是世家權貴、富家子弟皆願意前往春悅樓，品嘗一番。

雖已不是初春，暖意卻不見增長幾分，但一進到公主府内，身上的寒氣便被侵蝕殆盡，不隻是今日人多，更是頂好的薪炭走幾步就能瞧見。

宴會上季随與周明敦的座位并不在一塊，季随的位置離主座較遠，在很後面，對此本人并無不滿，就官職與出身皆應如此，況且他并無意與他人攀談。

屋外逐漸變得昏黑，小厮提着燈籠站在門的兩側，沈施從昏暗中走來，着鵝黃襦裙，翠綠襦衫，其上由金絲描出牡丹花樣，外披白狐裘，頭戴點翠如意步搖，翡翠琉璃耳墜若隐若現，桃花眼中含笑春風，一颦一笑皆是風韻。

待她坐上主位，季随方才收回視線。

“大家不必拘束，隻當是在自家，随意便是。”沈施說完，衆人道謝後，便開始用食，或與友人攀談。

季随向來不重口欲，對于周明敦在馬車上所提到的菜名并不無興趣，縱使菜擺在面前亦未覺如何驚豔，不知為何此時淺嘗幾口卻品出别樣的風味。

宴會過半，謝璟離宴，沈施在衆目睽睽之下來到季随面前。

季随擡眸對上星河流轉的美目，頓了一秒，起身行禮，無甚情緒道：“公主，有何事？”

他面無表情在旁人看來有些不識擡舉，于是衆人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早就聽聞今年的狀元郎，不但才高八鬥，而且儀表堂堂，如今看來确是如此。”沈施笑着說完，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季随。

外表清冷，不願攀附權貴，視線與之對視終于瞥見些端倪，略帶侵略的眼神中散發出絲絲野心又被纖長的睫毛遮去三分，這樣的人若是給他幾分機遇，必定能成大事。

然未知變數亦是他，誰能保證他的野心不會燒得過旺呢？

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沈施決心賭這一次，成也好，敗也罷。

“公主過譽。”

“季狀元當得如此名号，府中有一亭不日将會完工，望那日季狀元能賞臉前來亭中吃茶飲酒，并為其提名賦詩。”

“臣幾日事務繁忙，不便抽身，待完工之日，下官會命人将名與詩一同獻上，望公主莫要見怪。”

沈施對于他的婉拒有些驚訝，但也不緻惱怒，縱使他經綸滿腹，往後無人支撐也走不了幾步，屆時再施舍些好處收為己用，倘若他自持清高，她不信舉國上下寒門之中再無第二個季随。

她笑着颔首，未在多說，離開了宴席。

周遭的人對季随議論紛紛，多是在說他不識好歹，連公主示好也敢撫掉，真當自己是狀元就恃才傲物。

周明敦在沈施離開之後，悄悄移到季随身邊，沉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淺吟低語，“你怎就不願承了公主的好意呢？往後你的路亦好走許多，你可知沈施，她是個睚眦必報的毒蠍子，小時候我不過是頑皮些，她……。”

季随冷冷地側目瞥了他一眼，他輕咳，面上僵硬地微笑道：“以你的才華，亦是能平步青雲，嘿嘿，平步青雲。”

說罷，他還不斷地點頭以表肯定。

“周兄，先行一步。”

周明敦維持着假笑，“慢走，慢走。”

屋外溶溶夜色，月亮被薄雲掩蓋住全貌，仍不減光輝，幾顆星辰在它身邊作伴，寒風似乎比來時更甚些，風吹竹葉，沙沙作響。

待風吹過，透過疏密有緻的竹林，一對男女站在皎潔的月色下。

兩人站立之處是離開公主府的必經之地，或許是未料到有人會提前離席，才會在此處交談。

季随不願打擾他人的郎情妾意，隻得站定在竹林背後，靜等兩人離去。

“凝意，家父對你多有偏見，況我才疏學淺未得狀元，先前的承諾是我食言了，假以時日，我定會攜萬裡紅妝來娶你。”

凝意，最是凝眸無限意，似曾相識在前生，倒是對癡情鴛鴦，季随本無意竊聽他人談話，奈何這些字眼自個鑽進他的腦子裡。

謝璟用手撩起了沈施掉下來的碎發，為其别至耳後，目光落到了發髻上插着刻成梅花圖案的玉簪，說話的語氣變得輕快，“這樣拙劣的玉簪，你竟也願意帶，待我再雕刻更精巧些的贈予你，可好。”

沈施不置可否，隻是笑着與之四目相對，此時無言更甚有言。

“度春，你與我一同乘馬車來，難道要步行回去？”周明敦尋了好半天季随，沒曾想他竟然躲在竹林之後。

沈施與謝璟被驚動，紛紛轉頭望向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