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話中仍隐含憤激,顯然仍為之前所經之事,耿耿于懷,未嘗放下。
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刻,封星江居然笑了。
他并不去安撫師弟,反而對莊玦笑道:“我本已憂心忡忡,以為自己無法動搖真人分毫。此時卻放下心來。真人勿要惱怒,不妨聽我一言。”
他不顧莊玦的沉默,自顧自言談起來。
“若隻是對天下衆真不滿,欲以天之刃鋒砥砺修行,也不需要行如此偏激手段。”封星江道,“孕育妖物以開天路,此舉也實在冒險,我不能從,但我正有他途,仔細想來殊途同歸,尚可與真人分說。”
“我對砥砺天下衆道努力修行也沒有什麼興趣。”莊玦冷淡地說,“隻是覺得天下之大,并非隻有你我一二人承擔。若隻一二三五人舍身而去,天下便衆道沉淪,不可救贖,我看這修真界也留之無用,趁早舍棄為佳。”
“你真是又偏激、又悲觀。”
居清绮這樣皺着眉頭道。
莊玦對這番評價,不過拂袖而已。
“你并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他含着哂笑的意味,輕描淡寫地說。
居清绮想再說些什麼,又覺得無話可說。他并非因為莊玦不屑一顧的态度而被刺傷,事實上,他早已習慣了,甚至莊玦肯與他們多說幾句話,顯然就已經是超出一般人的待遇,态度之類的小事,已然不值一提。
倒不如說,能說出種種不留情面的評價,還能得到莊玦的回應而不是直接被一劍封喉,這就已經是一種親厚的象征。
他不說話,是因為知道已經沒有再繼續争論的必要。他不可能說服莊玦——對方既強大到可以忽略一切不想聽的言辭,又自洽到圓滿,以至于雖然居清绮不同意他的意見,卻無法找出足以動搖他的裂隙。
既然如此,除了說一些感想,又還能再多說什麼。
“便真是天崩地裂,自然也有赤血補天之人。後人自有後人故事,不需我為他們煩心。”莊玦冷淡地說,“這樣想來,我分明才是那個樂觀之人。你以為一人便可安排天下諸事,除此一人便再無人可用?悲觀的人難道不是你?”
封星江忽然道:“是嗎?可莊真人現在說的,不正是欲以一己之力擺布天下?”
莊玦猝然聞得此言,待要反駁,卻隻一陣沉默。
封星江接着言道:“莊真人欲一試手以觀天裂,這已然是以一人之力,欲定乾坤了。後續我輩修真人等究竟如何表現,也都不過是在莊真人的一念落定之後,才得反應。既然如此,莊真人不必如此駁斥居師弟,須知他說的絲毫無錯。莊真人本就是以一己之力,而淩駕于我等之上,欲給我等出題考證了。”
莊玦沉默良久,方道:“是。你這樣說,确實無錯。但隻此一點瑕疵,不能更改我心。”
封星江卻道:“何必更改?”
他在原地踱了數步後站定,忽而笑着搖頭,道:“真是意想不到,居然是在此景此景下,與莊真人共商天下”
“這實在不是一個好地方,妖魔海污穢之地,你我三人,又顯寂寥。”封星江微微歎聲,道,“三個人便可議定天下嗎?哈,天下衆真,紛紛如雲,可到頭來居然要在這等血腥髒污之地,試以你我二人之力,合定乾坤。”
這下連莊玦也微微皺起眉來,一貫平靜且與世無關的面容之上,也顯露出不解的煩色:
“你在說什麼?”
“我方才便說,我不同意莊真人的解法,卻另有一殊途同歸之法,願與君商議。”封星江微笑仰首,血腥風色與月色環繞之下,他神采奇異,目中絢采非凡。
“集合地氣以催化妖族,我不能從。但若斬洩妖勢,分妖族氣運以推舉人勢,我輩人修自然如蹈浪巅。激浪奔湧自當飛絕山巅,我等借勢飛升絕頂,再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