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它的态度顯然緩和不少，也多說了一句：“我自然會拿你這些話去問他的。畢竟掌門真人才是天下第一。”

它不肯明言低頭，但說這樣一句話出來，就已經顯示出了一點退步的意思，言語中雖然還是矜傲，但已經不像方才那樣激烈決絕。

莊玦微微一笑，沒有再答它的話。

隻是尴尬的氣氛，一時之間還是無法立刻消散幹淨。青冥在心神中隐沒，不再說一句話，也不流露任何的生息。

這種僵硬和尴尬，與其說是雙方的，倒不如說隻有青冥劍自己在飽受折磨。鳳劍陽三言兩語間早把不少事從女童口中問了個清楚，莊玦站在他身旁靜聽，神态從容，就好像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剛剛一邊旁聽詢問，一邊在心中與自己的佩劍言辭交鋒，不歡而散。這兩件事他一件也沒放下，心态鎮靜的簡直令人感到可怕。

青冥主動切斷了和他心神間的聯系，這是一種賭氣，也是在宣告自己的态度。其實它在心裡大概是想莊玦來哄它兩句的，但是……這種想法，它不會承認，況且，莊玦也并沒有如此表示。

他很自然地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做出自己想做的事，好像從來都不管别人是怎樣想的，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放在初初下山的時候，青冥或許還可以對自己說，這是因為莊玦性格古怪，不通世務。他本來就腦子不太正常，為人處事的選擇，也總是令常人意想不到。

他初入世時，第一次處理任務時顯露的冷漠無情，當時連青冥也略有吃驚，隻是那對兄弟本就不是什麼好人，而劍又一向以強者為尊，莊玦實力過人，兼具如天人一般的美貌，足以讓它将這點最初的可怕印象淡忘。

随後一路行來，莊玦這點腦子上的古怪，很快也被他越來越正常的言行掩蓋。他成長的很快，雖然也沒見過幾個人，卻已經長得越來越像是一個人。他的性情也很寬容，對很多事都不甚在意，和他相處起來十分簡單。青冥甚至已經在心裡，把他完全當做自己的主人看待。

于是它想起那句話來。

當初天樞池裡那位妖物離開之後，青冥不以為然，但擔心莊玦失落，反而特意對莊玦說：“人和劍的聯系，才最密切，也最可信。”

這句話是一重對他人的驕傲和不屑，同時也是對莊玦的一種安慰。

其實青冥很少安慰人。因為它一向驕傲的有些過頭，這件事莊玦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不……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畢竟他那樣聰明，聰明的過分，甚至不需要說話就能洞明别人的心思。

那時莊玦是怎麼回答的？

哦，他笑了，然後說：“希望你和我會一直在一起。”

不能說青冥當時聽見這句話，心裡沒有沾沾自喜過，強行否認是對自己的一重蒙騙，實在就沒意思極了。隻是，青冥現在再回想這句話和那些場景，忽然覺得，莊玦那時候說完之後的神情，本也就有些奇妙。

他的那種啞然失笑，并不應該是許下諾言的态度。如果一定要說，反而隻能說是——并不相信。

所以他才會繼續說：“但願吧。希望真能如此。”

青冥的心開始重重的、無限的向下沉去。

原來所謂的寬容并不是真的寬容，而是完全不在乎，表現出來，也就成了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