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指從鳳劍陽的手腕上移開,忽然道:“原來……這不是通常做法?”
鳳劍陽自如地将衣袖垂下,他金色的道袍因此垂覆下來,将手腕嚴嚴實實地遮住。
“根本沒有人像你這樣做。”鳳劍陽說,忍不住又皺起眉頭。他說:“……如果不是我,可以說,你突然抓他們手腕的時候,他們已經拔劍相向了。”
“我倒認為這樣的信息交流比起言語或實物,都更簡單。而且絕不會失真。”
莊玦這樣說,似乎是有些不解,将頭略微向一側歪了下。他面前的黑紗因此也傾斜了一點方向,露出一抹纖細的脖頸。
他看起來真可謂又無害,又脆弱,不動手的時候一絲氣勢也不外洩,仿佛就是個安靜的普通人,一下就能把他随便掐死似的。但這都是錯覺,鳳劍陽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劍修。
隻是,一般來說,強大的劍修不會給人這種錯覺。
劍者君子器,銳利堅定,一往無前,從直而不從曲。這是旋鋒界裡幾乎所有劍修的共同點。雖然人的性格有所區别,但總有一些共性,是常年與劍為生的劍修自然就會被浸染出的特質。
這種錯覺,往往是那些力量不夠強大的修士,用以迷惑他人的手段。
倒并非說這些愛好僞裝的修士不夠強大,隻是修行之路不同,自然各有各的方法與風格。假意僞裝,将人引誘入脆弱無助的陷阱中再行宰殺,不是劍客的一貫路數。
他一邊這樣想,一邊将一部分意識分入識海中,探查莊玦分享給他的資料,一邊聽着莊玦說:“……修行者比起凡人來說掌握了太多優勢,傳信卻仍然擺脫不了凡人窠臼……真是令人無法理解……我下山之前,以為意念傳遞早就是修真界主流……”
他随便聽了兩句,腦中已經将所有訊息都看過一遍,忽然面色一變,随即陰晴不定起來。
莊玦看着他,并不說話,隻将自己的手腕也遞出來。
他攤開的手心裡還有縱橫交錯的劍痕,雖然血液已經凝固,傷痕卻還是令人觸目驚心。橫亘在掌心之中,像是一隻肆無忌憚伸開腿腳的蜘蛛,懶洋洋趴在他的手中,仍在吸食他的血液。
這仍舊是一種錯覺。
但他手上的傷痕,雖然來源于夢境之中,在真實世界裡卻不會消退。血迹傷痕裡殘存下來的劍氣,淩厲割裂,即使是鳳劍陽,接近之時,仍感到一陣忽如其來的心驚。
不知夢境中他見到的那位劍者是誰?鳳劍陽忍不住分心去想。
莊玦給他的那部分記憶裡并沒和他分享這個,他隻能去猜。妖魔海中會有這樣絕世的劍客,還能潛入夢境做殺手嗎?這個念頭在他的心中一閃即過。
不,可以說絕無可能。即使是有,既然莊玦已經活着走出來,那這個人也一定死了。
但無論如何,謹慎起見,他決心一會兒一定要問一問這個問題。
至于現在,他當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鳳劍陽并指按在莊玦腕上,卻沒有立刻将自己得到的訊息輸進去。他神色不定,半晌道:“我并不願相信是這個人。”
“聽起來你已經知道那裡會有誰在了?”莊玦信口道,“我隻知道地址,卻不知道是誰。”
鳳劍陽表情在他說話間幾度變換,現在已經定格為一種陰沉的神色。他并不多話,隻道:“碧藍海,望星閣。”
“這就是你指出的那個地方的名字。”
鳳劍陽的表情實在難看,即使是青冥也覺得不對勁,莊玦卻像是一個瞎子,對此仿佛根本看不見。
他再一次地追問:“你還是沒有對我說,他是誰。”
鳳劍陽冷笑一聲,将飽含訊息的意識之流渡入莊玦識海中,随即拂袖而起。
“不用多此一舉。”他道,“我親自帶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