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從虛空中浮現的女子有一雙幽微朦胧的眼睛,隻看一眼,就能感到心神外層有一陣微風吹過,在青色道心的外層輝光上,融融蕩起一層幾不可覺的波紋。
夢境的滲透的确是無知也無識的,修士心神中若有自己也不自知的縫隙,很容易就會被趁虛而入。
隻是莊玦卻很不一樣,雖然他記憶裡确實有很多空白,但奇妙地絲毫沒有受到這方面的攪擾。身心一體,圓融無暇,因此外界哪怕再微小的擾動,隻要并非本身所發,侵襲上身時,就總能清楚的辨别出來。
在這一點上,即使是被一體鑄造而成,毫無缺隙的青冥短劍,也比不上他。
眼前的女子跌坐在地,飄揚的絲帛彩帶軟軟地垂落在她的身邊。女孩子臂上所縛的金環黯淡無光,手中法器傷痕累累,原本的閃耀金芒褪去,垂鈴斷裂,法器雙環上刻滿了劍氣縱橫割裂的痕迹。
莊玦看她一眼,撫掌道:“我說的不錯,果然是古妖中的蜃珧一族。”
他說話的樣子倒像是一種自言自語,語氣平淡,沒有什麼居高臨下的評判或者痛恨的意思,隻像是在路上正确地認出了一隻花的種類而已。
就好像他剛才不是差點就死在夢境中的當事人一般。
對面看起來弱質纖纖的女子跌坐在地,仰頭看他,并不說話。
青冥感應到她身上的妖氣,不悅地說:“妖魔海中生長的異類,就應當好好在妖魔海裡呆着。居然又出來招惹人類修士,是一千年前的苦頭還沒有吃夠嗎?”
女子聽了,微微垂眸冷笑。
蜃之一族都是雙生子相伴而生,互為表裡。她們是妖魔海中血統純正的古妖,夢境對她們而言,不僅僅是一種對敵的手段,幾乎就是她們本身。
雙生之子本就是一體,姐姐是堅固的外殼,殼内蘊含的就是一整個小小的天地,妹妹在其中,幾乎就是天地的主宰。
……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這樣的。
在遇到莊玦之前。
莊玦說:“你一定已經聽到我們的話,我也就無需重複。感謝你帶給我一段精彩的戰鬥,提示了我不少重要的事——”說到這裡,他甚至笑了笑,然後繼續說:“所以,看在這點優惠的份上,你打開殼讓我出去,而我可以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你說呢?”
那女子唇邊的冷笑并未退去,聽他講完這一段話,她唇邊的笑意加深,譏諷之意更濃。
縱然法器被壞,羅帶零碎,她看起來仍有一種倨傲的氣度。開口說話的時候,神态也是輕蔑不屑。
她說:“如果你自己找得出出路,就請自便。”
“但你如果找得到。”她短促地冷笑了一聲,說,“又何必向我開口?你方才自己也就出去了。”
青冥本就心高氣傲,更無法容忍他人攻擊莊玦,當即出言嘲諷回去:“妖魔海中生長出來的卑劣貝類,明明是在人間界辛苦工作,收取報酬,居然還敢端着高人一等的架勢。呵。”
它這句話顯然很有效果,原本冷傲的女子當即被它激怒了。
她的面孔雪白,驟然仰首瞪視過來的樣子,讓莊玦錯覺對方臉上并非是一對眼睛,而是一對會發光的詭異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