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淬煉了你一番。”莊玦信口回答，“你與我的聯系更加親厚了。”

青冥劍上一道紫芒電閃而過，立刻消隐無蹤。它道：“不止如此吧。”

它自然是與劍主的聯系更為密切了，但這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項。青冥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劍心仿佛突然拂去了一層塵埃，而這層塵埃，它原本毫無察覺。

劍心通明，破除塵障，它的修為由此可以再近一步，離天道也更近了一步。

莊玦伸手，将它拿在手中。

他突然道：“我在想，一路走來，他們總會說起修士的九大境界，這是修真界的一重通識，每個人都很清楚自己修煉到了什麼地步。但是我，我不清楚。”

修真九境三品，秩序井然。下層修士為煉氣、築基、金丹三境，中層為元嬰、化神、煉虛三境，至于高層，則為合體、大乘、渡劫三境。每一境界中再分四階，一、二、三，再至大圓滿。遞進有序，實在是再清楚明白也不過。

傳說中修士修至大乘，便至天人之境，隻需靜待渡劫飛升，破碎虛空周遊宇宙，便成為真正的仙人。渡劫因此算不上是一個境界，也不需要更多的修煉，而是大乘期修士去往飛升的一個必經的時間段而已。

這個時間段或長或短，要看緣分，還要看天命。若是按談玄論道的說法，要求的或許是一個機緣。

尋到機緣，或許大乘三階之後的第二天就飛升而去。尋不到機緣，蹉跎千載，壽數凋零而隕，也未可知。

但這些都是坐而談玄的推論，畢竟明鏡大陸上，還從未有過飛升的仙人。修玄法的修士沒有，修血與力道的妖魔也沒有。一千年前沒有，現在的一千年内也沒有。

一千年前，妖魔隕滅，玄門大盛的時候，倒是有過兩位玄門真人，據說已經修至天人之境，可以破界飛去。但最終故事隻落了個語焉不詳，兩位大能雙雙失蹤，随即而來的是近一千年的“道反清濁”期，天道運勢混亂多變，直到最近幾百年，才算安穩下來。

但仍令人心有餘悸。

畢竟誰也說不好，那段混亂颠覆的時光究竟是真的過去了，還是隻迎來了一個平靜的緩和期，某一日仍将卷土重來。

居清绮是唯一一名從一千年前存活至今的、當今明鏡大陸的最高階修士。他出生在一千多年前的妖魔橫行的蠻荒世界，妖魔被人修殺敗，短暫的玄門大興後，随即經曆清濁失衡的混亂一千年。若說曆史，他一定是那個知情最多的親曆者，但居清绮對此諱莫如深，除了必備的背景常識，他對其中的細節很少提及。

青冥劍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

莊玦知道他要說什麼，當即出聲打斷它：“我想過。”

“如果你就是那兩位大能中的一個，”青冥堅持着繼續說，“這一切或許就能說得通了。”

“我有想過。”莊玦重複道，但他随即反問了一句，“但這又有什麼用？”

青冥沒想到他是這個回答，一時怔住了。

莊玦耐心地對它說：“即使我是，但我前世仍舊失敗了，而且我也不記得前世的任何事。我有不屬于現在的經驗，我通曉劍法和種種道術神通，我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但我就是沒有前世的任何記憶……我不明白在我身上發生過什麼。而我又為什麼現在活在這裡。”

他低頭看着青冥劍，眼中居然閃過一絲迷茫，但旋即消散，又恢複到一貫平靜無波的模樣。

他說：“不知道為什麼失敗，也找不到解決失敗的辦法……就算這個可能是真的，對如今的我又有什麼用？我已經是這樣，而我所需要的答案，仍要靠現世的我自己找到。”

“所以是與不是，對我來說都沒有分别。”莊玦這樣說着，忽然自心内升起一股明悟，靈台之上，澄澈道心在正中一個轉動，散發出比之前更為溫潤明淨的光。

雲霾洗淨天自開。這一刻，他知道自己也在道心上拂去了一層看不見的灰塵。

莊玦慢慢道：“我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對三七說——隻要走下去，就有答案。現在我明白了，居清绮什麼都沒有對我說，是因為他正是要我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