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是為了給我自己做心理建設。你連這個也要剝奪嗎?讓我緩一緩吧,别理我了,真的謝謝你。”
莊玦果然就不再說話。
他毫無心理障礙地将所有死人都摸過一遍,又慢慢地從最末端的林中轉回來。天光越來越亮,死人的袍袖獵獵,在晨風中翻滾着,發出簌簌的聲音。
莊玦從袖中将半夜剛做好的那隻粗糙羅盤丢出去,在所有人頭頂轉了一圈,突然間有如解開了什麼禁制,馬上的屍體驟然松弛下來。飛雲劍派的掌門人與所有長老,全都很不雅觀地從馬上重重滾落在地。
那些馬也不見了,化作黑色的一團濃霧聚在一起,緩慢地漂浮在空中。
莊玦引來一陣清風,将這些污濁的邪氣盡數驅散。
做完這些他才終于看了一眼已落回手中的羅盤。在他的感知中,那一縷他半夜輸入的、從趙鴻文軀殼中得來的氣機,此時又額外壯大了幾分。
它們來源一處,這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莊玦感到自己正處在一個謎題之中,這不由令他升起了解迷的興趣。
他将羅盤收起來,在心中問青冥:“我們是不是應該把這些死人埋了?”
青冥不由從心底升起一種類似于“孩子終于長大了,可算像個正常人了”的欣慰。它說:“你這麼想就對了。看在大家都是劍修的份上,也應該給他們一點最後的體面。讓他們入土為安吧。”
莊玦于是擡起頭來,召喚三七。他說:“來吧。看在同為劍修的份上,也該讓他們入土為安,給他們一點最後的體面。”
三七連連拒絕。
他說:“你是劍修,我可不是。你自己埋吧。”
莊玦聽了,也沒什麼反應,隻是很認真地說:“你要賭一把?祝福你。”
他簡單使了個法術,連坑也沒挖,林間草地忽然間就像是沼澤一樣波動起來,屍體自然沉入了地下。
他做完之後,後知後覺,突然想起來自己這句話太簡單了,理應再給對方一點真誠的安慰,于是又開了口,說:“沒事的,雖然不知道這場栽贓的幕後主使是誰,但說不定……對方隻暗中聚走了鬥戰發生時此地所有人的氣息,以此嫁禍我。你後來才到,所以不被記錄在内,這也是很有可能的。如果這樣,就不會牽連到你。總之……我祝你好運。”
三七一臉痛苦地搖頭。
他說:“我也很想讓自己相信……但我若是主使者,做都做了,就一定會把全程都記錄下來。再說了,多一個知情人有什麼好處?不如合在一塊處理了,幹脆利落。”
“你可以回天樞池。”莊玦提醒他。
“禍水東引是吧。”三七吐槽道,“副池主知道了非把我殺了。”
他這句話當然隻是吐槽。談風宸其實是蠻不錯的一個領導,不然他也會如此自然地吐槽自己頂頭上司。但話說回來,正因為頂頭上司人很不錯,三七也更不願意把這額外且未知的風險帶回自己“家”中。
莊玦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可見看熱鬧确實是有風險的。”
“說的太對了。”三七點頭,他痛苦地吐槽,“副池主真的好有先見之明……他說我這是倒貼上班……我真的……總之很後悔。”
莊玦不能理解他口中的倒貼到底是在說什麼,但他懶得問别人的閑事,于是默不作聲,又從袖中掏出自己的羅盤,在手裡擺弄起來。
三七自怨自艾了好一會兒,還在原地含混不清地碎碎念,忽然餘光發現莊玦已經不管不問地動了。
他居然如此若無其事!就這樣準備繼續出發上路!
三七在他背後喊他:“等等!我還有話要說。”
莊玦很禮貌地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雖然隔着面紗,三七看不到他的臉,但他仍舊用眼睛直視對方的眼睛,表示一點對談話之人的尊重。
三七說:“我跟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