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地間一處渾然不知其所在的宮室,忽的一陣風起,燈燭紛紛自燃,毫無聲息,暈開滿室的紅輝。金輝虹彩,灼然跳動。
燭焰一展,靈氣即盛,将寬廣的室内都舒開氤氲的香氣,隻稍一聞,便覺靈氣沁人心脾,随即化作點滴滋潤,悄然融入靈脈中,如水滴彙入江河,滋潤修士氣海,随功行自然運轉周天。
這樣的靈燭,若是給築基期修士點上數日,靈氣自舒,氣海充盈,說不好便能幫助凝結金丹,沖破境界。
便是對金丹修士,對法力也是大有長進。與人動起手來,底氣頓時便可雄壯幾分。
至于練氣期修士,卻萬萬不能聞了。
練氣修士不過初入門庭,法力積蓄,隻如瓶中之水,對于靈力運轉之訣竅,也不能完全掌握。若是乍然攝入過多靈力,倒是容易沖破銀瓶,毀了初生靈脈。
這樣足以令天下無數修士渴求如狂的珍寶,此時在這裡,也不過是當做尋常膏燭使用。
長風入得堂内,行列燭火紛紛自燃,将這間宮室映出極為缱绻的美麗顔色。這道風如有靈智,到得室内深處,忽然靈巧一拂,将床上重重紅紗簾幕揭開一角。
談風宸從床内探出手來,順手撈了一把被風吹開的床帷,将它撥到一邊,挂在金鈎上。
這床上所挂的紅紗遮障,實在紛紛!
即使撥去外間數層,也隻能堪堪顯出主人身形而已。那道身影仍倚在床榻上,隻是半支起身子,手肘拄着厚而軟滑的被褥,頭歪在手掌間。
談風宸懶懶地說:“唉,這般大張旗鼓,是帶來了什麼了不得的消息?”
一道如灰煙的身影,從虛空中飄出來,落在織錦燦爛的地毯上,逐漸化出人的形态。
他說:“有人來賣一籠蠶繭。”
談風宸大感興趣,笑着說:“什麼蠶繭?值得你這樣大動幹戈。”
那籠在煙霧中的人并不說話,指尖煙氣一濃,恰如一道陰雲,藤編的小小籠盒随煙氣而動,登時送上前去,直入帳中。
談風宸将手指擱在藤編之籠上,食指敲了半晌,忽然停住不動。
他忽地已直起身子。
不僅直起,甚至是危然正坐了。
簾外人一動也不動,隻垂手肅立在外。談風宸在床簾内也不知沉吟些什麼,忽然,他一招手,向帳外道:“來。”
他這一招手全無力道,但簾外人身影如煙,仿佛被他這樣一扇,就扇滅了身形,随着他連床簾都動搖不了的掌風,飄進了這片錦天繡地。
這床十分巨大,将近占去整座宮室三分之二的空間,一入帳中,燈火燃起,床内也顯現出寬曠亮堂的景象。
大的驚人的床上處處鋪陳絨毯厚墊,暄軟的被褥和枕頭一垛垛的堆疊整齊,圍繞着床圍不知幾重,給人柔厚溫軟的感覺。也有一些翻倒淩亂的柔軟厚被,像是被人圍在身上滾過幾圈,格外顯出慵懶與舒适。
一隻似貓非貓,耳朵更長的靈獸懶洋洋叫了一聲,伸展肢體,随即一晃尾巴,咬着自己的毛線球消失在了床西腳的厚褥從中。它不想見外客,便随便又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自顧自去睡大覺了。
畢竟,這張“床”實在太大了。
床的正中甚至還擺放了一張木桌,桌上淩亂的放置着一張巨大沙盤,還有别的一些量尺、一些紙張、零零碎碎的各種雜物。明亮的燈燭懸在空中,列陣紛纭,像是星辰一樣遊移着,為帳中投下溫暖的光輝,全然不像從帳外所見那般模糊暧昧。
談風宸随手抓了根織金镂玉的發帶,将自己頭發束起來。他的動作頗漫不經心,頭發也沒有怎麼紮好,絲絲縷縷的又垂下來,被他不耐煩地撥到後面去。
不過,比起在床上見人,這點散漫也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他食指與中指并在一處,指甲修剪的圓潤而整齊,安安靜靜地放在藤盒上。
他說:“你從何人手裡得的這東西?”
三七搖頭:“他遮掩了自身,我不能窺見。”
“那他是如何這麼巧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