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任何猶豫地繞開方問一,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方問一站在原地,抑制不住地發着抖,整個人都被雨澆透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疾馳而去,逐漸消失在夜色中的黑色跑車。
唯一想問的是:那你的病怎麼辦呢?
但他不敢。
他是全天下最沒資格問這個問題的人。
方問一眨眨眼睛,感覺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混着雨水一起落下來。
體溫持續降低,連帶着反應也變得遲鈍。
他想起自己十三歲那一年。
那一年,方天睿在下城區視察的過程中遭遇襲擊,好在被居住酒店的一名保安救下。
那個保安就是紀雲的父親,一個Beta。
他空着手和歹徒搏鬥幾個回合,不幸被利刃刺中要害,導緻失血過多,當場身亡。
為了報恩,方天睿将那位保安的妻兒從混亂無序的下城區帶回第一區。
那是方問一第一次見到紀雲。
紀雲被方天睿牽着手走到他面前。
方天睿告訴他,這是弟弟,以後就住在我們家,你要好好照顧他。
方問一沒說話,隻是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這個小男孩。
那個時候的紀雲還沒抽條,小小一個,看上去比同齡人更瘦弱些。
他站的很直,明明很緊張,卻強裝鎮定地用自己那雙貓一樣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方問一,聲音脆生生:“哥哥好,我叫紀雲。”
方問一突然就笑了,他覺得紀雲比他見過的所有小孩都漂亮。
從那天之後,方問一身後就多出一個小尾巴。
紀雲很依賴他,雖然他總是控制着讓自己不那麼黏人,但方問一還是能感受到。
于是他也真的把紀雲當弟弟一樣照顧。
紀雲很聰明,從小就是。
甚至他分化的都比别人更早一些。
十五歲那年,突然有一天晚上,紀雲大半夜來敲方問一的房間門。
方問一吓了一跳,還以為他出事了。
誰知道剛打開門,紀雲就腿一軟歪倒在他懷裡,伸着細白的脖頸靠近他,眼圈整個紅了:“哥哥,我好難受。”
方問一伸出手撩了一把他被汗水浸濕的劉海,擔心他發燒。
紀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額頭燙,手也燙:“哥哥……我最近總是聞到一股西柚信息素的味道,我是不是要分化了”
方問一比他大一歲,已經分化兩個月了。
他深吸一口氣,并沒有聞到任何味道,于是哄着他睡下,答應他第二天一早就帶他去醫院做測試。
紀雲果然是要分化了,測試結果顯示,他有99%的概率分化為S級Omega。
診斷室内響起一聲小小的驚呼,紀雲不敢置信的站在原地。
S級Omega,萬中無一,甚至比同級别的Alpha還要珍貴。
方問一為他高興,同時不忘給方天睿打個電話。
方天睿很快趕來,确認檢測結果無誤後,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紀雲看了很久,然後讓紀雲和方問一額外做了一項信息素匹配度測試。
半個月後,他把方問一叫進書房,問他願不願意和紀雲訂婚。
方問一感覺自己的心髒一陣抽痛。
視野被淚水模糊。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記不清了。
方問一像被一個無形的十字架釘在原地,想要掏出手機給紀雲打個電話,卻連擡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明明當初也是真心實意的因為這件事高興過,為什麼後來卻變成這樣。
不知道在雨裡站了多久。
方問一緩慢地吐出一口氣,閉了閉眼,費力地擡起一隻手捂住心髒。
紀雲是為了救他才導緻分化失敗的。
不僅如此,他的腺體還受到重創,此後的每一次發/情期都會異常痛苦。
紀雲沒用了,方天睿便自作主張地取消了他和紀雲的婚約,強迫他與霍嶼訂婚。
方問一知道自己很懦弱,很無用。
紀雲說的一點也沒錯,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自私鬼。
問一問一,問鼎第一。
父親投注在他身上的心血和期望是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