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石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眼底滿是不耐:“你若死了,白輕舟這個瞎子,拿什麼撐起青雲宗的爛攤子?”
話音未落,他已腳踏飛劍,轉瞬消失在雲層之中。
白輕舟垂首不語,指節捏得發白。
良久,他猛地擡頭,沖陳昭夢嘶吼:“滾!都給我滾!”
聲音裡滿是絕望與崩潰,驚得檐下栖鳥撲棱棱四散飛去。
陳昭夢身形微晃,深深吸了口氣,強壓下眼底翻湧的情緒,拽着許蘭轉身離去。
暮色中,兩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漸漸融入蜿蜒的山道。
下山途中,陳昭夢總覺後頸發涼,似有雙眼睛如影随形。
她猛地轉身,卻見那個“自己”正倚着青竹,唇角噙着熟悉又陌生的笑。
“鬼鬼祟祟跟着我們作甚?”
陳昭夢冷聲質問。
假陳昭夢歪着頭,眼波流轉:“這話該我問你才是,為何總搶我的人生?”
說着款步上前,裙裾掃過滿地碎葉。
陳昭夢瞳孔驟縮,寒光一閃,指尖如鷹爪般直取對方臉頰。
布料撕裂聲中,人皮面具片片剝落,露出陳雪蒼白扭曲的臉。
“果然是你!”
陳昭夢後退半步,心下翻湧起無數往事:“從雲池陷害到靈堂栽贓,原來都是你在搗鬼。”
陳雪撫着被抓傷的臉,忽而笑出聲,笑聲裡帶着無盡的酸澀:“從小到大,你是高高在上的嫡女,我即便跪碎了膝蓋,磨破了喉嚨,也換不來父親半分垂憐。”
她眼眶通紅,淚水混着血痕滑落,“我不過想證明,庶女也能活得精彩!”
“這些不甘,你該找陳棋讨個說法!”
陳昭夢攥緊拳頭:“我從未虧待過你,可你呢?将我困入亂葬崗,三番五次置我于死地!”
山風呼嘯而過,卷起滿地枯葉。
陳昭夢踏前一步,枯葉在腳下碎裂的聲響刺破寂靜:“你何苦困在他人目光裡?陳棋眼裡隻有權勢,誰能當他攀附的工具,他便對誰假以辭色,哪裡有半分真心?”
陳雪忽然仰起頭,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姐姐,你說得對——所以我送他去黃泉路上好好反省了。”
她語氣輕飄飄的,卻驚得陳昭夢與許蘭寒毛倒豎。
山風掠過竹林,卷起陣陣嗚咽。
陳雪撫過鬓邊碎發,聲音帶着夢呓般的恍惚:“當年我親手殺死小娘時,才知道原來人命如草芥。後來殺了父親,看着他咽氣的模樣......”
她忽然笑出聲,眼中卻盛滿悲涼:“可當我終于坐上夢寐以求的高位,才發現那不過是座冰冷的牢籠。”
話音未落,陳雪突然臉色驟變,猛地将陳昭夢拽到身後。
寒光一閃,劍鋒破空而來!
溫熱的血霧撲面而來,染紅了翠綠的竹葉。
“宛寒劍......”
許蘭的聲音顫抖得不成調。
陳雪胸前的傷口汩汩冒着血,像朵綻開的紅梅,她踉跄着跌進陳昭夢懷中,指尖死死揪住對方的衣襟。
“那是白輕舟的佩劍!”
陳昭夢盯着染血的劍身,喉嚨發緊。
記憶裡白輕舟溫柔的誓言與此刻的殺意交織,刺痛得她眼眶發酸。
陳雪氣若遊絲,嘴角卻挂着釋然的笑,血沫順着嘴角溢出:“我...恨了你一輩子......”
她艱難地擡手,想要觸碰陳昭夢的臉。
“可最後才明白......我嫉妒的從來不是你......”
話音戛然而止,她的手無力垂落,永遠定格在半空中。
陳昭夢渾身發冷,看着懷中沒了氣息的人,喉間像卡着碎冰:“你恨我入骨,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救我?”
陳昭夢的指尖在劇烈顫抖,她死死抱着懷中逐漸冰冷的軀體,骨節泛白。
那個曾對她許下海誓山盟的人,此刻竟揮着佩劍,将劍尖對準了她的咽喉;而眼前這個恨透了她,與她針鋒相對半生的妹妹,卻用血肉之軀替她擋下了緻命一擊。
往昔的每一場争執、每一次算計、每一回劍拔弩張,此刻都化作荒誕的虛影,在她眼前不斷晃蕩。
那些你死我活的較量,那些咬牙切齒的恨意,原來都抵不過生命最後一刻的真心。
“本該攜手共對風雨的親人……”
陳昭夢聲音破碎,哽咽着将臉埋入陳雪發間:“如今卻陰陽兩隔,隻餘滿心怅然。”
許蘭輕歎一聲,擡手輕輕拭去她臉頰滾燙的淚珠。
山間的風裹挾着血腥味拂過,她望着遠處雲霧缭繞的山巅,聲音裡滿是悲涼:“這一切,怨不得你我。不過是這世道涼薄,人心易變,才釀出這般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