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進裝甲門後的房間,幾排高大的文件櫃空空蕩蕩,辦公桌上隻剩下了電腦顯示器和主機的連接線。
地上散落着A4大小的白紙,有些上頭打印着表格,像是誰誰的檔案記錄,有些寫着時間軸,像是某某實驗的觀察記錄,有不少單面打印的單據,正面标注“作廢”,背後寫寫畫畫滿是有機化學式的草稿。
程酒就近撿起一張,上頭是半頁報廢的實驗報告。
“這個實驗室叫83号?是排序嗎?前面還有82個?”吳丹心也撿起一頁紙翻看起來。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耳熟。不過,我猜83是地址,”程酒一目十行地掃過廢棄報告上的内容,是關于不同驚吓程度下的幼童體内激素變化的分析,“地火明夷,是個卦。而83号實驗室,正是在明夷淵下。”
吳丹心揚了揚手裡的紙:“這一份是關于高溫幹燥環境對人體基因編碼的影響。”她環顧四周,接着說道:“這個實驗室一定遇到了突發情況,不然沒法解釋實驗數據和報告怎麼會随意被扔在這裡。”
擡起頭卻見青羅一臉嚴肅地看着自己,她手上還捧着一本封面被燒變形的文件夾。
“怎麼了?幹嘛這樣看着我?”吳丹心怯怯地縮了縮肩膀。
青羅合上文件夾,遞給吳丹心:“潘君貴6歲那年就沒了。”
聽見青羅的話,吳丹心臉上露出被雷劈了一般的神情:“什麼意思?誰沒了?”
程酒也把自己手頭的A4紙遞了過去:“真正的潘君貴沒挺過實驗,夭折了。”
吳丹心愣愣地接過程酒的紙,夾在指縫,打開了青羅遞來的文件夾,映入眼簾的是她印象中潘君貴的樣子,笑得張揚放肆,很像那個要做海賊王的男人。
翻過一頁,是短期内被做過幾次實驗之後的潘君貴。
原本虎頭虎腦的長相消瘦不少,臉頰凹陷,眼下青黑,整個人看起來畏畏縮縮的,但眼睛裡盛滿了警惕,仿佛驚恐之鳥。
“怎麼會呢?我記得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放學後潘萌被老師叫去幫忙,我在教室等她一起回家,但是被幾個壞小孩騙進了小黑屋,還是潘君貴吓跑了他們,帶我出來的。”
吳丹心捧着文件夾的手抖得厲害,夾在指間的A4紙不慎飄落在地,其中一行标注“神經肽Y分泌過量,未及時提取,導緻心源性猝死。”
程酒在地上掃視着遺落的紙張,頭也沒擡:“四年級,差不多9歲或者10歲,跟你印象中小時候的他一樣嗎?”
吳丹心仔細回憶着自己印象裡的潘君貴:“差不多吧,隻是比起剛進小學的時候更吵,更鬧,一個不小心就攪得課堂雞飛狗跳的。那個年齡段的男生不都是狗都嫌嗎?但他對我和潘萌一直挺友好的。”
吳丹心又想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拍巴掌,補充道:“不過小學畢業之後的潘君貴突然就叛逆了。我們這兒小升初沒有微機派位,就一個學校,分數到了就能去讀書。但潘君貴是成績到了也想辍學,還跑去染了一頭紅毛,差點沒被蘭姨打死。”
程酒停止了搜尋資料的動作,摸着下巴自言自語:“這紅毛隻怕不是染的。”
“從你們小升初那年開始,實驗體潛逃和失蹤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青羅冷不丁地插了一嘴。
“越來越?”程酒看向青羅,“此前也有過實驗體出逃失蹤?”
青羅望向吳丹心:“第一個成功出逃的已經對這件事沒什麼印象了。”
吳丹心一臉驚詫地指了指自己:“我?我隻記得在赤水邊見到了不慎落水的潘萌,然後抽了個樹枝把她撈上來,之後我倆都暈了。再醒來我已經被帶回潘萌家,之後就被萌爸萌媽收養了。”
青羅語氣笃定地說道:“因為幫你逃出去的,就是潘萌的父母。”
“你是說,潘萌的父母下過明夷淵,也知道這個實驗室的存在?”程酒敏銳地捕捉到青羅話裡的關鍵。
青羅:“潘萌的母親是女魃禩的大祭司,按照傳統,我們稱她‘巫’,潘萌的父親是她的副手,稱為‘觋’,他們有法子同我溝通。盤龍銀棺所在的廣場,四周的壁畫就是他們畫的。”
“銀棺?”吳丹心想了想盤龍棺黑漆漆的樣子,不确定地問到。
青羅亮了亮脖子上的吊墜,赫然是一個迷你版的盤龍棺:“長期受地火噴出的硫化物影響,才成了黑棺。牛骨簪、夔牛鼓,還有銀棺都是我自己準備的。”
程酒聽到青羅的介紹,卻對着青羅做了個揖:“神女大愛。”
吳丹心一頭霧水地看向程酒:“展開說說?”
“埋牛骨于地下,水就不會幹涸。銀棺可以隔絕神女對外界的影響,同樣,在銀棺裡神女無法獲得天地能量,相當于半封印了自己。青羅所做之事,都是避免自己給百姓帶來負面影響。”
程酒頓了頓,似是有問題沒想明白:“但據我所知,玄鐵會讓旱魃越來越虛弱,銀棺外頭的玄鐵鍊和玄鐵釘……”
“就是那隻金毛犼幹的,”青羅一說起這事兒就覺得生氣,“原本我與巫觋溝通,了解外界的發展,尋求回天上的機會,卻感應到他倆被金毛犼追擊,落入明夷淵無意中發現了實驗室。後來,他們似乎還偷帶出去一份證據。”
青羅頓了頓,繼續說道:“這片地方被金毛犼發現了,趁我虛弱便鎖了玄鐵鍊,釘了玄鐵釘,貼了那古怪的符。自從被他動過手腳,我能感應到的信仰之力越來越弱,才逐漸陷入沉睡。”
“潘君貴為什麼會追擊巫觋,卻沒有殺他們?我總覺得這個行為不像追殺,倒像是引路。”程酒聽青羅的描述,不禁聯想到今晚,潘君貴把自己和吳丹心推進地道,難不成也是為了引導自己找到女魃和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