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看起來是個小頭目,要操心的事情還挺多:“算了,正好趁着停業沒多少人,一會兒把黃大帥處理了。對了,還得去看看431那個人死了沒,死了就一并處理了。也不知道誰他媽做的門牌,1跟7長得那麼像……”
說到這裡,山羊胡一個激靈拉着大塊頭站定:“不行,待會兒還是得去431看看,不然我這心裡不踏實。”
“那山羊胡子話真多。不過,他倆好像是黎明廳裡一直站在魏師爺身後的人,我認得他們的臉。”
白玫看着兩人站在樓梯口轉角抽着煙,山羊胡子還時不時不放心地朝這邊瞟,連忙悄聲提議:“我們要不要趕在他們之前去431那個房間看看?”
簡無憂一臉嚴肅地搭話:“得去,我有預感,搞不好431那個生死未蔔的人,就是被魏師爺偷拿走身份證的江尚遊。”
說罷幾人動身前往431号房間,程酒甫一動身,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沒想正巧對上了山羊胡子略帶錯愕的眼神。
程酒假裝沒注意到山羊胡子的反應,迅速回過身,跟上了簡無憂她們。
隻不過她邊走邊在心裡琢磨起來:交錯的時間線,真的不會彼此影響嗎?
等到三人來到431号房間的時候,都下意識先看了一眼門牌。
亞克力的闆子上,阿拉伯數字“1”的前面多出來了一個小撇,但那一撇似乎注模失誤,比尋常的“1”前面那撇更長一些,看上去确實像一個沒寫好的“7”。
此時431房門大敞,一個黑色牛津布的錢夾被随意扔在靠門口的位置,裡面空空如也,錢和證件都已經不見了。
房間裡衣櫃敞着,衣物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小櫃的抽屜也被拉出來,裡頭的物件和寫得滿滿當當的方格稿紙散落得到處都是,看起來就像是遭了賊。
走進房間,才能看到床尾地上還趴着一個人,他蜷縮着,左手捂住胸口,右手向前伸着,像是要拿什麼東西。
“阿彌陀佛,有怪莫怪。”簡無憂從那人身邊經過時,不小心看了一眼。
隻見這人側着臉,眼睛瞪得溜圓,嘴張得很大,口唇發紫,臉上還有淤青,不清楚是被打過還是摔倒時不慎撞到留下的痕迹。
“看起來像是哮喘發作了,但沒及時拿到藥。”程酒順着這人右手伸出去的方向,在床腳找到了一小瓶茶堿,又走回來,伸手阖上了他的雙眼。
簡無憂就近撿起了一張稿紙,紙上蓋着雜亂的鞋印,鞋印下端方的字體寫着:
一顆種子做了一個夢,
它越過山巒,
親吻湖面,
它的母親是自由的飛鳥。
風起夢醒,
它晃晃新長出的葉子,
碰碰枝桠上的花,
飛鳥叼走它新結的籽,
在新的地方生根發了芽。
……
“很不幸,這個人就是江尚遊。這些都是他即将出版的手稿。”
簡無憂讀完那首小詩又揚了揚手裡的稿紙和信封:“他前兩天剛把謄寫完的手稿寄了出去,又取回了上一筆稿費,這是彙款的兌換憑證。待寄出的信上寫着,原計劃今天帶着錢回去給他媽治病。”
“無妄之災。”程酒給江尚遊的遭遇落下一個精準的總結。
“在新的地方生根發了芽……總覺得這首小詩在哪裡見過。”程酒咂摸着江尚遊這首詩,總覺得似乎在哪裡看到過,但想了半天依舊沒有頭緒。
白玫進了房間之後便一直若有所思,她接過簡無憂手裡的稿紙,輕聲補充道:“江尚遊倒黴的事情可不止這一件。之前千單市體制改革,包括江尚遊父母所在的工廠在内,全市百分之八十的工廠被關閉,上百萬的工人被遣散。但他們的遣散費和取暖費都被當時的千單市市長吞了,那些資産也被轉移到了國外。據說,很多人沒能熬過那個冬天,江尚遊的父親是其中之一。”
她動作平緩地撿起房間裡的稿紙,一張張捋平整,仔仔細細地碼好,接着說道:“江尚遊的媽媽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狠了狠心,拿着家裡最後的積蓄南下來了餘蘭市。靠着擺攤子做小生意,慢慢有了積蓄。江尚遊也争氣,讀了大學,還談了女朋友。他媽媽原本還想再多賺點錢,幫襯兒子結婚。”
程酒看着白玫一邊整理手稿,一邊娓娓道來的樣子,總覺得她好像整個人都散發着慈祥賢惠的光,一個沒忍住便問道:“你對這件事知道得這麼清楚,該不會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