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腦袋答道:“嘶,這不是自學生命科學研究的時候聽說了,窒息可以帶來無與倫比的快感。我一個黃花大閨男,都要死了不得實踐一番?”
“那你的結論是?”
“在我到達愉悅頂峰的時刻,好像看到我太爺用鞋底子抽了我一巴掌,怨我害我們老韓家斷了香火。然後我打了個激靈,手沒了着力點滑了下來,就,不小心摸到了你的骨頭……”
韓續越說聲音越小,仿佛這一刻終于懂得了“羞愧”二字怎麼寫。
但羞愧的是覺得自己不該髒了程酒的輪回路,還是羞愧于自己斷了家裡的香火就隻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呵。”程酒輕蔑地笑了笑,便不再看韓續,而是取出須彌香,望了望天。
正當程酒準備幹活兒的時候,卻聽到韓續顫顫巍巍滿是害怕,仿佛見鬼了一般的聲音:“程酒……這些,是什麼?”
原本天黑之後,來嬰河上便會騰起霧氣,其中又以蘆葦蕩這兒水霧氤氲,最為濃厚,即使有月亮也仿佛被簾幕遮擋照不進光來。
河邊能見度本也不高,坐着的韓續自然難以發現異常。
可此時月滿中天,以兩魂為中心,方圓幾米的霧氣逐漸向外圍轉移,月亮的清輝輕而易舉透進蘆葦蕩,揭開了這裡的神秘面紗。
在月光映照下,韓續自然看到了蘆葦蕩下那白茫茫的一片,不是岩石也不是蘆花,而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頭骨。有些骨頭碎裂變形不再完整,有些骨頭甚至還沒有發育完全。
“你之前不是問村裡的女娃哪兒去了麼?喏,都在這裡了。”
程酒面無表情地站起了身:“有剛出生就被丢棄在這裡的女嬰,有因為連生幾個女兒被折價賣到下一家繼續生育,卻死在産床上的女人,有沒養好又不斷生育導緻并發症喪生的女人,還有被拐賣到這裡不願意淪為生育機器,試圖逃跑卻被抓回來的女人。她們幾乎全都在這裡了,這片蘆葦蕩也是幸福村的特産,昭珥塔。”
眼前這幕陰森詭異的景象,看得韓續頭皮發麻。
聽到程酒的介紹,他站起身環顧四周,卻沒有看到任何建築物的影子,不由得問道:“這不是荒地嗎?哪兒來的塔?”
程酒“好心”地給韓續解釋:“昭珥塔的重點是為了招兒。你怎麼會認為,幸福村的人會專程為女嬰造塔呢?他們認為女人待的地方越恐怖、越寒碜,要投胎的女嬰嬰靈就越不敢來、越不想來。别忘了,幸福村唯一的宗旨是生兒子。”
說罷,程酒指了指自己,繼續說道:“比如我,程老三把我帶回來當作男孩養到18歲,還讓我成為幸福村唯一被葬進墳地的女性,不是看重,而是為了開啟轉運大陣。”
看着目瞪口呆的韓續,程酒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對了,正常來說,我的‘酒’該是數字‘九’。可‘九’乃極陽之數,他們覺得我不配,才用了喝酒的‘酒’字。因為酒這東西,喜歡了,喝上兩口玩樂,不喜歡了吐掉還能踩上兩腳。”
不過說起名字,程酒看起來并沒有怨念或者不服:“但我覺得酒挺好。刻意污名化某個字詞,不過是他們想利用輿論彰顯話語權罷了。”
韓續消化着程酒的話,突然感歎出聲:“怎麼覺得跟魔怔的幸福村村民比起來,我之前的行為勉強還能算個人。”
程酒沖他翻了個白眼:“倒也不用如此洗白自己。”
說罷,她雙手交疊着,執三支須彌香舉過額頭,往四周作揖之後,聲音地肅穆唱誦起來:“道法玄清,靈感太冥,亡魂有怨,上達天聽,因果既了,度汝轉輪……”
聽到程酒的聲音,韓續感到靈魂深處傳來的沖擊,他猛地看向程酒,隻發現持香吟誦咒語的少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與天地有了關聯。
韓續越看越覺得,程酒現在的氣場與之前借三昧真火燒神篆的時候都有些不同了,此刻自己的心神已完全被她的吟誦所牽引。
随着程酒的聲音愈發莊嚴,韓續恍然間看到兩道金光從她額頂射出,一道沖破圍繞在蘆葦蕩周圍的濃霧上達天際,另一道旋轉着沒入了地下。
金光消散後,蘆葦蕩裡那些慘白的頭骨上陸續滲出瑩白的光點漸漸彙聚到一起,形成了一個不小的光球。待光球逐漸成型,程酒将香遞出,想要引光球入地府。
可正當光球要被香牽引入地下的瞬間,變故陡生,巨大的吸引力撲面而來,光球被迅速吸走,朝着牌坊的方向飛了過去。其力道之強,甚至牽引着韓續也跟着光球往牌坊那邊飄去,連帶着程酒也被紅線拉扯拽離了原地。
“不好,失算了!哪個混蛋在牌坊下還埋了個陣?”
程酒望着牌坊的方向恨得咬牙,一時氣急迸發出巨大的魂力,想直接莽上去強行搶回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