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像掌心滲出的銅汁在地面蜿蜒成河,傀儡師的面具在月光下片片剝落。崔令儀的金針凝在半空,針尖映出的那張臉,分明是三個月前主持銅人開光儀式的工部侍郎裴琰。
"當年改良模具的回紋烙鐵..."李谌的烏木算籌挑起對方衣領,烙傷邊緣的波浪紋與卷宗圖紙嚴絲合縫,"原來不是防僞标記,而是控制血引的符咒。"
裴琰喉間發出齒輪卡澀的怪笑,突然扯開錦袍。他心口插着三寸長的波斯金針,針尾綴着的紅寶石正随心跳明滅。"你們真以為血引之術需要活祭?"他指尖撫過金針表面的螺旋紋,"這是大食國進貢的攝魂針,三百工匠的怨氣不過是為它開鋒的磨刀石。"
崔令儀突然想起亂葬崗銅人喉間的藍焰,那根本不是怨靈之火——當金針刺入百會穴的刹那,裴琰的瞳孔也閃過同樣幽光。她猛然甩出纏臂金索,卻見對方天靈蓋突然裂開蛛網狀縫隙,十二道金絲從顱骨迸射而出,精準刺入停滞銅人的玉枕穴。
整座佛窟震顫起來,銅人眼窩裡凝固的松煙墨重新開始流動。李谌的算籌在青石闆上劃出北鬥七星陣,卻發現銅人踏出的步法暗合洛書軌迹。最年長的銅人突然張開嘴,喉管裡旋轉的齒輪咬合聲,竟與裴琰此刻的狂笑頻率完全一緻。
"坎離易位!"崔令儀将染血的發簪擲向震位銅人,簪頭鑲嵌的磁石引得銅人護心鏡偏移半寸。借着這電光石火的間隙,她翻身躍上武曌像肩頭,金針帶着破空聲刺入石像尚未點睛的右目。
三百道冤魂的嗚咽突然轉為尖嘯,武曌像掌心滲出的銅汁逆流而上,在崔令儀周身結成梵文經幢。她咬破舌尖将血噴在金針尾部,針體浮現出《黃帝内經》經絡圖——正是用師父臨終流出的銅綠黏液拓印而成。
"督脈倒轉,氣沖風府!"随着金針完全沒入石像,十二銅人突然集體僵直。它們鎏金表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穴位圖,每個要穴都插着半截斷裂的波斯金針。崔令儀雙手結出藥師印,銅人足三裡的位置同時爆開青煙。
裴琰顱内的金針開始劇烈震顫,他試圖操縱銅人護住命門,卻發現那些銅鑄的指尖正轉向自己心口。"不...這是墨家失傳的..."他的慘叫被銅人合掌擊碎的聲響淹沒,十二雙銅手結成蓮花印,将他體内的金針硬生生扯出。針尾紅寶石炸裂的瞬間,三百道半透明的魂影從銅人七竅湧出,在月光下凝成漫天星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