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宮的琉璃瓦在血色月光下泛起鱗狀波紋,崔令儀繡鞋碾過滿地碎晶,每塊琥珀殘片裡都凍着未說完的谶語。三百具龍涎香木堆疊的屍塔正在坍縮,那些被松脂永恒封存的喉舌突然震顫起來,此起彼伏地誦着《大雲經》殘卷。她看見李谌的幻影自燃盡的香灰中浮現,指尖還沾着松脂池的蜜露,卻在觸及她眉心的瞬間碎成萬千金粉。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誦經聲自地底傳來,崔令儀袖中的琥珀骰子突然發燙。六面梵文在火光中扭曲成熟悉字迹,當她翻轉刻着"愛别離"的那面,骰心竟滲出松脂香氣。昨夜枕邊出現的蜂蠟密信突然在記憶裡燃燒,信箋上李谌的筆迹随火焰重組,拼出"亥時三刻,胭脂鋪"六個滴蜜的字。
西域沉香的甜膩裹着鐵鏽味撲面而來。崔令儀的金簪在觸及口脂盒時突然嗡鳴,孔雀藍屏風上的刑場圖開始滲血。那些描繪腰斬的絲絹背面,蜜人血繪制的星圖正随月相流轉——被斬者脖頸斷口處,蜂巢狀命盤正汩汩湧出琥珀色的卵。
老闆娘腕間十二枚金鈴無風自動,崔令儀耳後的蟄痕突然裂開細縫。銅鏡映出她後頸浮現的《寶雨經》殘篇,梵文"美之器"字迹間遊動着半透明的蜂蛹。妝台上的金蟬脫殼粉簌簌震顫,在菱花鏡裡拼出感業寺的平面圖,當年焚毀的藏經閣位置,赫然标着滴血的蜂巢圖案。
虎頭蜂群撞破窗紙的刹那,《推背圖》殘卷在貨架上自動翻頁。缺失的第六十象位置懸着顆琥珀珠,蜂群翅間抖落的金粉在地面寫就生辰帖,當最後一隻工蜂停在"亥"字缺口處,崔令儀看見自己襁褓上的徐字紋章在火焰中扭曲成崔。
"金蟬九蛻,方見真身。"老闆娘的聲音裹着蜂蠟香氣,腕鈴震碎銅鏡裡的虛像。崔令儀捏碎的琥珀珠中迸出夜枭面具殘片,邊緣黏着的玄甲鱗片正滲出松脂——正是三年前李勣失蹤時穿的明光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