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的交談,柳銳自己都有些迷糊記不清,等到她恍然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撐傘站在雨中,而顧清趁着她剛走就“砰”一聲關上門,叫她碰一鼻子灰。
…罷了,包子回寨,眼下還有正事,過後再來找他算賬。
“ 這男人長得怪白靜。“
“二當家也豔福不淺喽。”
門外斷斷續續的交談引起了柳銳的注意力,她走出院子,映入眼簾的是輛簡陋牛車,牛車的車廂是四塊木闆,闆子上堆滿稻草,一個渾身被雨水澆透的可憐男人正坐在稻草堆裡瑟瑟發抖,眼神怯生生,而包子正穿着件蓑衣護在牛車前安慰他:“别怕,我馬上讓人給你們找間空房歇息,大家都是好人,留你們過夜不成問題。”
包子的老相好簡直是數不勝數,她是睡過即忘,對每一個都不太在意,這還是第一次見她維護一個男子,柳銳稍有些意外,在她身後突然問:“這就是你下山的收獲?”
話音剛落,那牛車的稻草堆裡又鑽出一個尴尬的陌生女子。
“已經有主了?那有點難辦啊。”
“大當家你快别拿我開涮了。”
聽見柳銳的聲音,包子忙不疊抹掉臉上的雨水,拉着她就要往屋裡走:“那是我回來的時候救下的一對妻夫,我看她們可憐,就帶回來了。”
“就這麼簡單?”柳銳一眼看穿包子的心虛,眼睛微眯:“見義勇為這種正得發邪的事,可不是你的行事風格。”
“咳咳。”包子把柳銳拉到一邊,低聲說:“其實那男人以前和我同村,是我未婚夫,後來我不是被衙門誣陷殺人躲進山裡了嘛,他就嫁給别人了,據說妻主是個商人,剛才在山腳下被柳峰寨子裡的人搶了幹糧細軟,他妻主傷了腿,雨又越下越大,我不忍心看他這麼苦才帶回來的,她們住兩天就走,不多留。”
柳銳沒拒絕,神情淡淡:“你還挺念舊情。”
“…先不提這個,咱們進屋說正事。”
待兩人走遠,才有看熱鬧的山匪嘀咕:“你說這回二當家下山這麼久,怎麼就隻帶回來對小妻夫,她會不會私藏了什麼好東西?”
“二當家不是那種人,再說了,你以為山腳下天天都有富商高官經過的?咱也不是回回都能大豐收的,小黑,你說對吧?”
一直盯着兩人背影不吱聲的小黑猛然回神,賠笑點頭:“沒錯,你說的有道理。”
幾人沒察覺她的異樣,又找了别的事邊聊邊回屋,唯獨小黑眼中閃過絲憂慮,皺着眉心事重重。
——
包子把濕漉漉的蓑衣脫了才坐下,開門見山:“那和柳峰有聯絡,名叫阿亮的小厮,她幾日前果然逃了,但賭坊還在呐,我就在店裡待了一整天,才從店裡的常客那知道,她是賭坊管賬家的遠親,直接走後門當的小厮。”
“但其實事情壓根沒這麼簡單,我找到那個賭坊管賬的家裡去,拿刀擱在她脖子上逼着她說,才知曉這阿亮是個在半年前突然找上門的陌生人,給她塞了五十兩銀子,隻為求個差事!管賬的見錢眼開,就以遠親的身份把她帶進去,至于她什麼來曆,管事一概不知。”
柳銳安靜聽着,給她倒杯熱乎乎的茶水,包子嘿嘿一笑接過道:“要說還得是我有腦子,我好不容易尋到一個和阿亮有點來往的客人,這人打牌輸個精光,我幫她還了債,聊天才知她竟是個畫師,她幫我畫了張阿亮的畫像,說是有九成像。”
說話間,她從袖子裡拿出個竹筒,柳銳将竹筒裡的畫像取出看了看,這阿亮是個放在人堆裡毫無辨識度的,長相普通,身型偏瘦。
能夠查到這一步屬實不易,但是…柳銳将目光轉至包子身上,迎着她期待的目光:“辛苦了,幹得漂亮,隻可惜這畫像目前發揮不出什麼作用。”
“為什麼?”
包子急得站起來,柳銳揉了揉太陽穴,有氣無力提醒:“咱們要畫像,不就是用來找人的麼,那無非就是靠畫像張貼通緝令或尋人啟事,又或者拿來挨家挨戶地搜查比對,找出相像之人,這是當地官府才能做到的事,我們龍頭寨還沒能力這麼大海撈針般的尋人”
包子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一言難盡:“他爹的,還真是這個理。”
柳銳默不作聲瞥她一眼:“多了解一點也是好的,來日總有用處。”她覺得這畫像有值得研究的地方,但現下大抵是受傷後精力不足,無暇去細想。
線索到這戛然而止。
正事沒得聊了,包子才忍不住感慨,說些閑話:“大當家,沒有鷹幫助内應傳話,我這一路都走得平坦順利,恐怕她現在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着急,急也沒用,我們知道的線索越來越多,沒多久就能生擒她,屆時我要拿她去喂老虎,讓寨子裡所有人都知道做内應的下場。”
“沒有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