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唯一擺脫她的機會,顧清當然不會放棄,片刻後面無表情點點頭:“一言為定,我随身帶着利器,就算你屆時賴賬想要強迫我,我也絕不會讓你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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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剛拂曉,寨子裡就冒起袅袅青煙,為今日的飯菜茶水做準備,柳銳也換上了一身黑色的錦衣,配上一件油光水滑的裘氅,她今日很難得的擦了一點點粉,以掩蓋那道細微的劃痕,一頭墨發用支前朝流傳下來的翡翠簪子挽起,瞧着頗有大當家的英氣,又不失美感。
顧清沒有想到達成交易第二天就要開始演戲,因此離開竹樓時格外不情願,尤其是當柳銳要假模假樣挽着他袖子時,他皺着眉後退三步:“你做什麼,第一日便想反悔了麼?”
柳銳悠悠收回手:“妻夫出門都是要互相挽着的,假扮夫郎那就得有個随妻主出門的樣子。”
聽見她和他提妻主與夫郎這一對詞,顧清便覺得心裡一陣惡心,睫毛輕顫強忍着道:“關系好的妻夫才會那麼做,你的交易裡隻說了妻夫,又沒說恩愛的假妻夫,所以你不許挽我的袖子,我們各走各的路。”
喲,他還怪會挑字眼的,柳銳心底暗笑一聲,沒再執意要靠近,不輕不重道:“知道了,不恩愛的夫郎。”
龍頭寨裡有專門設立的議事廳,上挂一個寫的歪七扭八的匾額:隆興堂,這字是老寨主留下的,沿用至今,柳銳一進門,便看見裡邊坐滿了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聚精會神地喝茶談天。
她們在寨中被稱為長老,她們在數十年前一起上山。在艱苦條件下創立出龍頭寨這個地方,柳銳視她們為自己至親的長輩供養,在她們面前,她就收起了平日裡大當家的姿态,隻當一個聽話的小輩,對着諸位跪下:“阿銳給各位婆婆行禮了,願婆婆們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老太太們喜笑顔開,趕緊将她扶起來:“哎喲喲,正提到這妮呢,她就來了,你夫郎呢,拉上來讓我們見見,你柳阿娘這麼大清早拄着拐杖出來,為的就是看看你相中的人,到底好不好!”
柳阿娘就是老寨主,是把柳銳撿回來的人,她長得極兇,拄着根拐杖坐在太師椅上,一臉期待看着柳銳,柳銳這才将門外一直不情願進來的顧清推至衆長老面前。
各位長老也是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了,但見到顧清這樣貌美的,都有些被驚豔到,紛紛小聲地交頭接耳:“模樣标志成這樣,倒是罕見。”
“甚美,甚美。”
然而顧清卻不覺得開心,他知道這些老太太全是兇神惡煞的山匪強盜,老了才顯得慈眉善目一點,因而有些反感她們,但貴公子本能的禮數又讓他自己吞下這情緒勁,隻是側目看向始作俑者柳銳的時候,眼神中多一分隐隐約約的厭惡。
老寨主也頗為滿意,含笑點點頭:“不錯不錯,來人,把我那一對翡翠手镯拿來,那可是我祖母傳下來的東西,給她倆一人戴一隻。”
話到此處,她轉頭看向顧清:“這兩隻玉镯源于同一塊玉石,既然能結成妻夫,那就是緣分,阿銳娶你來的路數可能不是很好,但是你跟着她,絕對會幸福,手镯手镯,諧音便是守着守着,寓意便是你們要守着對方,像這對手镯一樣。”
強搶來的緣分是孽緣,孽緣如何會有幸福的可能?顧清想要反駁,但礙于那交易,他不能當衆駁了柳銳的臉,故而隻是低下頭,一言不發。
說話間,底下人呈上一對成色極好的翡翠玉镯,一眼看去便是價值不菲,柳銳第一次見老寨主自己家傳下來的東西,稍有些訝異,有些感動地作揖:“多謝柳阿娘關照!”
“别說那些虛的,你倆快戴上讓我瞧瞧!”
在老寨主的催促下,柳銳很快戴上了屬于自己的那隻手镯,她回頭看顧清,他一動不動,直到周遭都安靜下來了,他才緩緩伸手,将玉镯戴上。
“快瞧快瞧!”
“真好看,很般配!”
…
聊了小半個時辰,柳阿娘便起了困意,她到底是年紀大,不比年輕人有精神,柳銳便命人扶着回去歇息,長老們問過了今年寨子裡的收獲,便再沒什麼需要問的,便放柳銳領着新夫郎先回去休息,兩人走出來沒多久,顧清突然問道:“這手镯,送我了?”
柳銳轉頭往下瞥了眼,不得不說,顧清的手也好看,骨節分明,手腕的肌膚潔白,這樣的手戴上玉镯正适合,極其襯他。
聽到他問手镯,柳銳以為他是有些喜歡這镯子,于是道:“柳阿娘戴在你手上,自然就是你的了,你以後想怎麼戴便怎麼戴吧。”
顧清安靜地回過身找了張石桌,柳銳尚未反應過來,便見他垂頭,将手腕對着桌沿用力一擲。
隻聽“咔嚓!”一聲脆響,那隻翡翠手镯一分為二,猝然地落在地上,又摔出許多碎塊來,在陽光下是無數濃郁的翠綠。
顧清捂着因磕碰而泛紅的手腕走開,輕飄飄給她一句解釋:“這個玉镯的諧音寓意都不好,我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