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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機場,主辦方已經派專車在外面等着他們,一接到他們,就帶他們去安排的酒店落腳。
上午是會議開幕式的時間,遲意坐在席位上,一邊漫不經心地聽,一邊在手機上和何雲煦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他上午排滿了課,隻能利用課間時間給她發消息,但是他話密,遲意單手打字,消息回得很慢。
大部分時間他都在上課了,她還在回前幾條消息。
他不陪她說話,她便打開了手機裡安裝的小遊戲,打開消遣時間。
她一心二用,聽見上面的人講到關鍵處,才擡起頭仔細地聽講。
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一直都一絲不苟地對待每件事情,聽講就是聽講,玩遊戲就是玩遊戲,從不一心二用。
歸根結底,她不知不覺受到了何雲煦的影響,染上了一些他的壞習性,和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想到這裡,她唇畔一彎,微微哂笑。
盧文景拿過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深沉陰寒的視線往她的笑上一掃。
遲意又立刻收起自己的心不在焉,專心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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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有一場兩個小時的茶歇會,裡面有許多遲意以前在業務上接觸過的人,大家都十分熱情地相互打着招呼。
他們還都記得遲意,或者說,對于工作能力突出的大美人,想忘都忘不了。
當然,他們也驚訝于遲意已經結婚。
有人打趣道:“我們都以為這世上沒有能配得上你的人。”
這當然是在開玩笑,她笑道:“怎麼會,我也就是個努力工作的普通人而已。”
又有人拉着她,問她有沒有興趣換家公司。
“華銘雖然算老企業,但是各種制度太老舊,你不如重找個薪資待遇更好的。”
就她的個人能力,随便進其他國内百強企業綽綽有餘,有資曆,有能力,完全能拿到更好的待遇。但是她一直留在華銘這個公認工作強度大的公司,除了情懷想不到其他理由。
遲意随口道:“好啊,等我辭職了,各位總裁經理可千萬要收留我。”
幾個人一起随意地說着話,又聊了很長時間。
遲意吃了一點東西,然後走到角落裡,查看何雲煦嗡嗡給她發的一連串信息。
何雲煦:【結束了嗎?】
何雲煦:【有沒有吃午飯?】
遲意很快回了消息。
【吃過了。】
【午飯吃了什麼?】
遲意捏了捏自己額頭的碎發,心想他怎麼什麼事情都要問啊,這種也問,她當然會好好吃飯,不過還是說了幾道菜。
【中午能回酒店午睡嗎?】
可以倒是可以,遲意擡頭四處看了看,但是大家都不回去的話,她一個人回去也不太方便。而且中午的時間并沒有那麼充裕。
遲意:【沒時間。】
何雲煦說:【累了就别勉強,可以裝裝病。】
遲意無言地笑了一下:【那我幹脆當初就别來了,更加省事,你别出馊主意了,不聊了,你好好休息上課。】
人隔這麼遠呢,隻能她說什麼是什麼,何雲煦沒辦法,隻好再叮囑她好好照顧自己。
下午的會一直開到了晚上五點,緊接着又有一場晚宴,持續到晚上八點多鐘。
遲意一直跟着盧文景應酬,雖然大部分人都對她多幾分照顧,但是也有人就想勸她的酒,美其名曰“偶爾喝酒對身體有益無害”。
這種時候,盧文景都會盡顯紳士和上司的風度,替她擋下來。
遲意漠然地在旁邊看着,順便默默記下對方的公司職務以及他的姓名長相。她可不是大度的人。
整個晚上,她一邊絞盡腦汁想些場面話,維持着表面的友善關系,一邊緊繃着神經,提防着别有用心,
等到結束以後,遲意腦袋都鏽住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現在的精力确實不如以前好,以後需要避免再讓自己這麼累。
酒店内,主辦方給每一個受邀人都安排了豪華單間,方便他們休息。
不過遲意無暇享受酒店提供的各種服務,她一進房間,便一刻不停緩地将腳上硬邦邦的棕色皮鞋蹬掉,然後踩着地闆進浴室,簡單地沖了一個澡。
終于有了放松的時間,她打着哈欠躺在床上,很舒服地眯着眼睛,拿臉蹭了蹭被子。
遲意聞到了被子上陌生的消毒氣味,臉上的适意的情緒很快消失,心情跌落谷底,後知後覺自己身在異鄉,睡在在陌生的床上,周圍完全是陌生的環境,也不會有人擁抱她。
不過獨自在外,相比之下,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困難。
她蓋好被子,打算盡快入睡。
然後手機震動了一下,消息條彈出。
何雲煦:【睡了嗎?】
遲意從被子裡冒出頭,慢吞吞地按動鍵盤。
【睡了。】
對方一個視頻電話打過來,遲意隻好點了接通。
何雲煦的聲音在空寂的房間内顯得溫柔又有磁性。
“這個點還沒睡啊?”
遲意捧着手機,昏暗的環境将她整張臉都掩藏住,但是何雲煦那邊還亮亮堂堂的,一張英俊又年輕的臉,帶着暖洋洋的笑容。
“正要睡。”
“哦,那我消息發得不是時候。”他說,“不過,我想聽見你的聲音,所以才打電話給你。我很想你。”
遲意心窩處發脹發軟,她撫摸着隆起的腹部,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睡覺吧,我不打擾你。”
遲意說:“沒關系,你可以多說一點。”
和他聊天,有一種還在家裡的感覺。
何雲煦低柔地笑了笑,然後說:“那你閉上眼睛,我給你講睡前故事吧。”
遲意把手機擱在枕頭邊上。
他想了想,然後開口道:“很久很久以前,在大海的深處,有一座城堡……”
他的嗓音如潮汐一樣低緩柔和,帶着輕盈如浪花的尾音,仿佛真的将人拉入了海洋裡,不斷沉入海底,又不斷被浪推起,沉沉浮浮。
遲意很安心地抵着枕頭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