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涼風徐徐吹來,枯黃的樹葉在枝頭零落地沙沙響,高樓大廈的霓虹燈閃爍,綠化帶另一邊的路上車流飛速行駛過,既盛大又凄靜。
“喝了一點,但是沒醉。”遲意抿了抿唇,自知理虧,據理力争,“我心裡有數,哪有人在飯局上一點不喝?”
何雲煦琥珀眸色發沉,“明明能找借口推拒,為什麼還要逞強?”
“以後不會了。”遲意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認真,末了還嘟哝着抱怨一句,“有人喝得比我還多,沒聽說過家裡人管的。”
“你還不服氣?”
何雲煦深吸一口氣,好好和她講道理,“你不關心自己的身體,難道沒考慮過這時候可能已經有了寶寶?”
遲意呆了下,慢慢地垂下頭。
“我沒有想到。”
何雲煦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算是懲罰。
“下不為例。”
“我這次隻喝了一點,三小杯。”
遲意認錯的态度很好,她想了想,問道:“你怎麼來得這麼巧?”
何雲煦摸了摸她的頭發,說:“我在家裡等着無聊,就算了一下時間,過來等你。”
說着,指了指路邊一輛車,控訴道:“就停在那呢,我一擡頭就看見你和那個男的——”
他壓着嗓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拉拉扯扯的。”
“……什麼拉拉扯扯,别胡說。”
“那個男人湊你這麼近,他誰啊?”何雲煦咬緊牙關,顯而易見,對方就是占她便宜,他後悔當時沒直接給他一拳。
“實習生,别跟他計較。”
遲意仰着頭說,她對年長的男性天然抱有戒備,但是對那些比自己年紀小的,則更寬容愛護一些。
她順手把自己的手機揣進了口袋裡。
“小意,”何雲煦的語氣變化,帶着隐隐笑意,在自己的外套口袋裡捉到了她冰涼的小手,緊緊握住不放,“你喝醉了。”
遲意搖了搖頭,“是有點暈。”
又說:“把手從我的口袋裡拿開。”
“你真是醉得不輕。”
何雲煦笑了,笑聲很愉悅,她喝醉酒怎麼這麼可愛。
于是壞心眼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臉,手指帶着秋露的寒意,讓遲意清醒了一點。
“你的車開來了嗎?”
“嗯。”她昂着下巴。
“停在哪?我找個代駕。”
遲意清楚地說了地點。
何雲煦拉着她的手,把她塞進了自己車的副駕駛,拿走了她口袋裡的車鑰匙,溫聲叮囑道:“我去找你的車,在這裡等等我。”
遲意反應慢半拍地眨了一下眼睛,點頭。
車内比車外暖和,遲意躺在座椅上小憩,過了一會兒,身體慢慢蜷縮起來,頭靠在膝蓋上,忽然悶悶地哼了一聲。
她用手掌壓着胃,整張臉蒼白得冷汗淋漓,整個人緊繃到極緻。
像是有人把她的胃當成毛巾一樣擰,整個人抑制不住簌簌發抖,遲意痛得想罵人。
何雲煦果然說得對,她真不該喝酒!
她想打電話随便找一個人來幫她,但是在身上找了一圈,沒找到自己的手機。
遲意把下唇咬出了血,急促地看向窗外,來往車輛不斷,視野因為酒精和汗液變得模糊,卻始終尋找不到熟悉的身影,她又輕又急地喊了一個名字。
何雲煦隐隐聽到有人在叫他,但是細聽之下又像是錯覺,莫名心急起來,讓代駕先把車開回小區,自己走出酒店車庫。
突然,口袋裡傳出了震動聲。
他拿出來,這才想起來遲意沒把她的手機拿走,備注是“盧副經理”。
是上司嗎?
何雲煦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對面的聲音很快傳過來。
“遲意,你人在哪兒?”
何雲煦頓了一下,開口:“不好意思,遲意現在人不在身邊,有急事的話我稍後讓她再聯系你。”
對面過了好幾秒鐘才“哦”了一聲:“你是她丈夫吧。”
“嗯。怎麼了?”
何雲煦挑眉,覺得他這話說得有點奇怪。
電話匆匆地挂斷。
何雲煦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機屏幕。
他沒走多遠,便撞上過來找她的遲意。
她看清楚是他,便卸去渾身的力氣,冷汗涔涔地倒在他懷裡。
何雲煦臉色一變,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怎麼了?”
遲意強撐着回應:“胃痛,你去買幫我奧美拉唑和碳酸氫鈉。”
何雲煦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冰涼一片。
他說:“吃什麼藥,得去醫院。”
“可是——”她慢慢說,“醫院很遠,我現在就難受。”
何雲煦沒說話,将她打橫抱起來。遲意整個人潮濕成一團,昏昏沉沉地将頭埋在他的懷裡。
他去附近的酒店,開了一個鐘點房,抱她進了衛生間。
“乖,吐出來會好一點。”
何雲煦輕聲說。
遲意摸着喉嚨:“……我不會。”
她也想吐,但是這是她想想就能做到的事情嗎?
“那我幫你。”
何雲煦神情專注地捧起她的臉,對着衛生間冷白的燈光,捏住她的下巴。
遲意的臉頰被捏得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