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意勉強放心地“嗯”了一聲,然後開始發表自己的迷信言論:“聽說生完孩子就不會再痛了。”
何雲煦糊塗:“嗯?你聽誰說的?”
聽起來很像某種拙劣的催生話術。
她用痛成一團漿糊的大腦思考,“好像是奶奶對媽媽說的。”
何雲煦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她的臉,“聽起來很不科學,很不靠譜,你别相信這種話。”
“好吧。”
遲意精力有點不濟,閉着眼睛等待疼痛減輕,迷迷糊糊的,在柔軟和溫暖中陷入昏睡。
何雲煦低頭,細細看着她蒼白寡淡的面容,被冷汗沾濕的發尾,毫無血色的唇瓣,眉睫烏黑,像是中世紀做工精細、沒有生機的洋娃娃。
她的手覆蓋在他的手掌上,薄薄一層冷白肌膚覆蓋在纖瘦的骨骼上,手腕很細,好像用力就能折斷。脈搏貼在他的脈搏,像心髒貼着心髒,鼓噪震顫,牽動神經。
何雲煦的喉結控制不住地滾動了好幾次。
好孱弱,他想,孱弱成這副模樣,怎麼能生育一個孩子?
何雲煦感受到她的體溫逐漸攀升到正常溫度,小心地從她身後挪開,将她的頭小心地放在枕頭上,然後将被子整理好。
過了一會兒,他從房間外面進來,将一個毛茸茸的熱水袋放到她的小腹處,代替他的手掌。
遲意醒過來時,覺得腹部疼痛減輕了不少,身體也輕松了一些。
她沒在床頭摸到自己的手機,憊懶地坐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是燙的。
她垂下頭,把壓在腹部的溫水袋拿下來,穿上了拖鞋,推門走入客廳。
何雲煦正在陽台修剪需要過冬的花花草草,看到她出來,放下手裡的剪刀,洗了洗手,握住她的手問:“好一點了嗎?”
十根指頭緊緊扣在一起,遲意垂下眼皮瞥了一眼,心頭劃過一絲過于親密的不适。
她牽動唇角,“好多了。”
可能是藥效,也可能是經過休息,她确實覺得疼痛減輕了不少,肩膀也變得輕松。
何雲煦将她額頭上的碎發撥到一邊,輕聲說:“好一點就行,我剛做好晚飯,正好一起吃。”
遲意原以為自己睡了很久,其實隻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何雲煦原本準備了烤牛排和牛舌沙拉,但是遲意不舒服,他又在網上找教程煮了一小鍋紅糖雞蛋,還加了很多姜和蘋果,溫着等她醒來喝。
瓷白的碗裡冒着滾燙熱氣,遲意道了聲謝,接過來,深紅色的糖水浮起兩塊白白嫩嫩的荷包蛋,她握着用勺子嘗了一口,滾燙的糖水在舌尖滾動一圈咽下。
何雲煦出聲問:“怎麼樣?這還是我第一次做。”
“好喝。”遲意也是第一次喝這個,甜甜膩膩的,後勁還有點辣,應當放了花椒,但是加了她喜歡的蘋果,不會難吃到哪去。
“好喝就好。“何雲煦拿着銀色叉子叉起一塊柔嫩多汁的牛排,遞到她唇邊,“吃點牛肉,長力氣的。”
遲意張口吃掉,慢慢地嚼碎咽下,嘴巴裡甜味重,不怎麼能吃出牛肉的味道,她慢吞吞地把碗裡的紅糖水吃完。飽了。
何雲煦輕輕啧了一聲,她每次吃飯食量都跟貓一樣,實在令人擔心。
等到他也吃完飯,遲意站起來準備刷碗,生活在一起,她總不能什麼事情都不做。
何雲煦看着她:“你不能碰冷水的吧。”
遲意并不覺得碰一下冷水就影響到身體,堅持道:“可以的,影響不大。”
“你去休息好了,隻是刷碗而已,不費什麼功夫。”
何雲煦無奈地說,覺得她像不聽大人話的小孩,手上動作利落地将碗收好,放進了廚房水槽。
遲意隻好坐回客廳的沙發上,見縫插針地加班,打開筆記本電腦,查看下屬交上來的工作彙報。
她皺着眉,漆黑的眼瞳折射出屏幕一方小小的白色亮塊,指尖滑着觸屏,然後敲擊鍵盤添加了一段修改意見。
才看了一半,遲意忽然覺得身上有點燥熱,卷起了襯衫的袖子,又解開領口扣子,端着一杯溫水走到陽台的窗戶邊上吹風。
小腹還帶着輕微酸痛,但是和之前比起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陽台是半封閉式,放了兩個花架,塞滿了綠植和花盆。由于主人的精心養護,有好些花已經盛放,開了滿盆秀氣的小菊花,花團錦簇的天竺葵,花骨朵綴滿枝頭的三角梅,全在幽冷的夜間散發着淡雅清香。
喉痛莫名幹痛,遲意喝了一口水潤喉。
視線移向室内,何雲煦正有條不紊地将餐具分類,放到瀝水架,擦幹淨桌面水漬,明明是很繁瑣的麻煩事,他卻做得遊刃有餘,賞心悅目。
從廚房出來,客廳燈光下,他的眉眼愈發柔軟,整個透着居家時閑适慵懶的陽光氣息。
他看向她,嘴角微微上揚,語氣輕快熟練。
“那我先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