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似乎是普通的一天,這一夜似乎也是平常的一夜。
葉尋溪依舊忙的腳不沾地,接見各大臣,晚飯不得已糊弄,随便吃了兩口,忙到他最終處理完,最後一件事——
他可以見......卷耳了。
再次回到青魚殿寝殿門口,含情和脈脈都在,看到他,都粲然一笑:“皇上來了!姑娘已經在裡面等多時了。”
葉尋溪剛剛才換下朝服,簡單沐浴後換了便服,小宇子在他身後,手裡托着蓋着紅布的木盤,葉尋溪回頭道:“東西給我,小宇子,你帶她們倆下去吃點東西,我那邊兒忙,她們想必也等餓了。”
含情和脈脈繼續謝恩,脈脈更是雙眼放光,葉尋溪也不再多說,接過小宇子手上的木盤,微微深呼吸一口氣,而後走到寝殿門口,朱紅色的門窗,窗外月胧明,他推門,踏步而進,去尋自己的新娘。
依舊滿目印紅,小宇子把房間布置成了嫁娶新房的樣子,花生桂圓成了堆堆,堆在平日滿是案卷的案幾上,整個屋裡紅彤彤的,而卷耳穿着一身煞是好看的淺嫣紅宮裝,端端坐在床前,見他來,擡頭含笑凝望着他。
葉尋溪也朝她一笑,想小跑過去,又停下腳步,卷耳被他這快半拍的動作逗的有些好笑,一時隻顧看着他,倒不知如何開口了。
按理,她本應該喚一聲臣妾,而後端正行禮,可自己暫時還是沒有位份,不知行哪種禮,皇城中也有一些女子是侍寝之後,皇帝才給位份,雖更多的,是直接不管。
成起潤自然不會不管她,她倒也不急,于是便還是決定自稱奴婢,正欲開口,上前行禮,成起潤先一步把木盤上的紅布揭開,裡面......裡面赫然是兩套裁制精良的大紅喜服......
這?
她有些詫異。
成起潤同她解釋:“這是兩套婚服。”
他依然含笑把其中一件看着做工更為精細的婚服遞給她,自己則拿上另外一套,仍舊看她一眼:“我......我去偏門後面的屏風那兒換。”
成起潤說着便去了,把偌大的青魚内殿留給了卷耳。
卷耳幾乎是怔的,他在幹什麼,為什麼......會給自己拿一套婚服?
她想着,倒沒問,想必是成起潤與皇後娘娘,燕妃娘娘的婚禮,他沒實在經曆,也可想而知,這位在民間長大的太子殿下,是對自己上了些心的。
縱不能娶,盡自己力所能及。
她把自己身上這套華貴的宮裝,層層脫下,然後慢慢穿上那大紅喜服,她從未穿過這樣甚是明豔的衣裳,便連今日侍寝所穿嫣紅,也是挑的略微素淨的款式。
穿這紅裝,也不知好不好看,成起潤喜不喜歡——
屏風那邊兒早沒了動靜,想是成起潤已經換好,她穿好衣服,走到梳妝銅鏡旁,認真理了理,再次梳理了妝發,才喚道:“皇上,奴婢好了。”
而後,屏風處傳來腳步,是和她一樣身着喜服的成起潤,他着一身紅,此刻看向她的眉眼如星河般璀璨,目光如炬,隻有她。
他喜歡的,自己這身穿扮。
而自己呢。
卷耳立在當場,窗外皎皎月光,屋内翩翩少年郎。
她聽見來自心口的地方狠狠一滞,又疼又木。
她與成起潤同室已經很久了,在一起守夜的雪夜日子也是不計其數,還未曾這般......這般。
她是怎麼了......成起潤生的好看?可若不是皇上......再好看......誰又會喜歡。
隻是這樣麼?
她不知為何低下了頭,興許也是知道的,隻是這樣。她有愧疚,有恍然,卻也有一些......難言的悸動。
而在睜眼擡頭時,那紅衣少年已經堪堪走到她身前,燭火搖曳,他牽起了她的手:“走!我們去拜堂。”
她手心一熱,拜堂,拜堂——
皇城今夜的月亮很圓,輕盈挂在暗夜窗邊,窗口輕輕被推開,清風徐來,他們一拜明月。
沒有父母的二拜高堂。
三是,夫妻對拜。
這一禮很久很久才畢,她的夫君站在她耳側,款款離開,而後雙眼擁着月亮,用堅定的聲音道:“我葉尋溪在此立誓,娶卷耳為妻,此生此世,相惜相愛,永不背棄,如違此誓。”
他轉頭再次看着卷耳,而後用更堅定的聲音道:“如違此誓,罰我此生此世,與所愛之人,永不相見。”
他不信鬼,不信神,也無什麼好懼怕,除了這條命,此生最珍惜的便是他父,他母,他的師兄,師父。
而今又添了别的,他的妻子。
他繼續道:“我......給不了你名義上的正妻之位,甚至給不了你一場婚宴,但我......我是真心愛護你,天地明月......都可鑒。”
“皇上真心,奴婢自然知道。”
葉尋溪搖頭:“不要叫我皇上,我叫......葉尋溪,卷耳,我的名字是葉尋溪。”
卷耳點頭,葉尋溪,想必便是成起潤在宮外的名字。
“好,葉尋溪。”
不是成起潤,是葉尋溪,葉尋溪,成起潤——都好,是皇上就好。
她跟着道:“蒼天可鑒,明月為表,卷耳今日嫁予葉尋溪,無論禍福更疊,江山動蕩,必将此生不棄,如違此誓——”
她頓了一頓,果然葉尋溪笑着拉過她的手,輕搖頭,不讓她發完這個誓。
為這位來自民間的皇上立完這個誓。
而她本也不信誓言,世間的陰差陽錯,結局論定,豈是一個誓言能夠左右。
隻是情到了,該做得做,又豈止誓言,還有旁的,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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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完堂之後的事,是比較少兒不宜的一幕,至少葉尋溪自己不怎麼會宜。
青魚殿的床很大,如今兩人面對面坐在層層疊疊,紅色紗幔下,顯得此刻床鋪是又大又旖旎......
他進皇城好些年,細算算,這年歲,在小漁村都可算是當爹的年紀,如今在今天,他和自己的新娘,也算是修得圓滿......
葉尋溪道:“那......卷耳......你餓嗎?”
卷耳笑道:“皇上,我吃了晚膳,皇上以為我是脈脈麼,越吃越饞。”
聞言,葉尋溪輕咳一聲:“那,那我......我,不餓的話......”
......
這個時刻怎能慫......看了那麼多小本子,都還給巍峨山野兔子了!
葉尋溪簡直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麼,說什麼才不會結巴......
他憋着不再結巴,深呼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