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天被人當菜一般挑下來,她回到都雲殿,别說備下串門的禮物,更連人來喚都沒理,她竟直接睡了過去......
第二日起來的時候才懊惱不及......
她依稀想起,昨日喚她的是含情,說是有旨意。
這可!
等她慌忙梳妝打扮,想着待會兒出殿門請罪時,脈脈進來驚訝道:“卷耳!怎麼這麼急......你知道了?”
“知道什麼?”
“同你一起進殿選的四位姑娘全都回家了。”
“回......家?”
“對啊,昨日皇上派來宣旨的小太監讓不要吵醒你,我以為你睡着了不知道,我還想着來給你一個驚喜,”她邊說邊走近,邊給卷耳梳頭發,“皇上昨晚就下了旨意,說自己登基不久,又剛逢邊關打戰,不宜廣納妃子,鋪張浪費,五位裡面留一位,再加皇後娘娘,燕妃娘娘便可!”
“他?他這樣說。”
那一位,自——自是自己。
一時間,卷耳都不知自己腦子裡裝了,或者炸了什麼。
她想着和其餘四人結識,這樣日後無論是何人得寵,看在今日交情,不指望幫一把,也至少有一些薄面,不來落井下石。
而成起潤直接抽掉了她的顧慮,他隻留了她一個——
卷耳是有點兒懵的。
其實從一開始,便是有點懵的,成起潤遲遲不肯要她,更不給名分,哪怕是一個最低等侍寝宮女的名分。
他偏偏給自己弄了個身份,偏偏讓自己成為名正言順的秀女,還是唯一留下的秀女。
他......他是在護着自己?
一時間,她不得不想多了,甚至想起太皇太後,也......想起為何自己一定落在孫家,落在這個有實力,更有軍功的家族,而不是旁的清貴,或有名頭的家族,想起了平安王之女成雨燕,想起......皇後娘娘。
如果說太皇太後厭惡成起潤是宮中人明眼都看得出之事,那麼太皇太後又怎會喜歡幫襯着成起潤的林徽徽,和成雨燕她們背後的勢力。
可太皇太後從無動作,甚至在台華池,連酒都隻給成起潤一人喝下,更是對皇後娘娘進出宮殿,從無阻攔。
肯定不是懼她“皇後”身份,她連“皇上”都不懼。
因這二位娘娘,相對于成起潤來說,有更足的底氣,更近的血親,與太皇太後抗衡。
她們一人背後差不離是當朝宰相,另一人背後是有封地有兵的平安王。
而自己有什麼......
卷耳這才眉頭緊皺,她想着跟成起潤,押成起潤,信成起潤。
卻忽略了即便擁有成起潤的心,或即便擁有了位份,甚至寵愛,太皇太後若想捏死她一個奴才的命,豈是成起潤能夠左右。
所以......成為這孫家義女是為了......
她後背冒出一層薄汗,脈脈喊道:“你怎麼了!卷耳!”
“無事——”
卷耳搖頭:“替我......向皇上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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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葉尋溪隻納了一位妃子的事,太皇太後那派人草草回了話,話裡無話,太皇太後此時沒空管他。
外族平定,他縱是受了這一個冬的折磨,邱家也沒落得好,流放了兩位少将軍,邱老将軍幾乎日日進宮,卻不是來叨擾葉尋溪,而是去永康宮。
要太皇太後拿出交代,把他曾孫子救回來。
要說太皇太後和邱老将軍這邱家掌門人裡裡外外的關系,按年歲宗室來講,是爺爺孫女關系。
即便邱老爺子長得比太皇太後年輕那麼些許......
可實際情況,太皇太後對她這位爺爺的硬骨頭,也是十分不滿。
永康宮幾番吵鬧,倆人吵的不可開交,總之就是她已經仁至義盡。
而邱老将軍也橫,沒被氣死,也沒被氣暈,铿锵有理。
罵太皇太後忘恩負義,進了成家門,不認邱家人,看着自己族人流放無動于衷蛇蠍心腸之類......吵鬧不休——
以至于卷耳成為孫家女——這算是大事,太皇太後更是連話都沒派人草草問一句。
真鬧的如此不可開交麼?
葉尋溪總覺得心裡有些“突突”跳,但好在大局已定——
卷耳成為了孫朝汐,成為了他的妻子。
妃子......
他微一愣,放下案幾上的公文,轉頭看着已經布置妥善的青魚殿,今夜是新晉宮妃侍寝之夜。
侍寝——
葉尋溪着實不想用這兩個字,這個詞,來形容對于他而言的新婚之夜,更包括妃子,取代了妻子。
即便做了能做的一切,卻連一場婚宴都無法給對方。
小宇子在旁替他磨着墨,自從小宇子知道卷耳姑娘即将嫁給他,好長時間來,面上依舊會有笑容,也依舊和從前一樣膽小,但葉尋溪總覺得他笑的有些勉強。
難不成小宇子真的......也喜歡卷耳?
他想開口問問,卻實在不知如何開口。
殿内沉默,連翻紙張聲都沒了。
小宇子半晌後,擡眼看他,低聲道:“皇上。”
“嗯?”
“奴才有東西給皇上。”
“什麼......”
“您和卷耳姑娘的禮物。”
小宇子說完從懷中拿出......一隻珠蜻蜓,他捧好珠蜻蜓道:“奴才被卷耳姑娘騙了,含情跟奴才說,卷耳姑娘喜歡這個東西的。”
葉尋溪一怔,簡直覺得自己傷害了小宇子,小宇子又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紅色小包:“這是給皇上的。”
葉尋溪手指微顫,輕輕打開。
紅包裡,是做工略微粗糙的一包......喜糖。
自從上次他說大戰初定,節儉為上,外族進供之物一半國庫,一半軍隊後,小宇子所有的銀錢都留着,存着,最終都捐獻給戰亂中流離了,戰亡了的士兵,百姓。
隻給自己留了最基本的用度,所以小宇子這是把棺材本掏出來了,而誰也沒有勸過宇公公這樣做,他自個兒也沒表過衷心。
正如若不是黑影衛悄悄告訴他,葉尋溪也不知,這首席大公公如此慘烈。
葉尋溪珍而重之道:“謝謝。”
而小宇子繼續研墨,默了良久後道:“皇上也被她騙了。”
“什麼?”
葉尋溪擡頭,隻見小宇子雙眼似有星點光芒,霧蒙蒙的,眉頭也緊蹙,可下一瞬又表情平靜,幾乎讓他覺得,剛剛那一句是幻聽。
那一面是幻覺。
而小宇子,的的确确,也沒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