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葉尋溪沒尋到開口的機會,深夜有旨意傳來,太後召見。
召見自然是召見他,大半夜的......
他腿疼腰疼的起身離了案幾,朝成洲幕拜别,窗外月光缱绻,成洲幕從埋着的奏折中輕輕仰頭:“她深夜召見,你也可不必理會。”
葉尋溪幾乎是一怔,成洲幕很少對自己說這麼多無關于朝政的額外話,一大一長句......
他擺手道:“太後想必是有事......”
有個屁!就讓他去罰跪!誰都心照不宣罷了。
聞言,成洲幕淡淡皺了皺眉,也沒再提,隻讓大公公備了轎,備轎臨出門前功夫,葉尋溪還去幫着理了理批閱好的奏折,他這種功夫做的熟,自己那堆好了後,又去成洲幕案桌邊收檢。
成洲幕這邊兒複雜一點,多是朝政大事,秘事,軍機要事,還有黑影衛報上來的官員“意外死”名單......這個‘意外死’他從來沒沾手過,具體的他沒這個膽,也不怎麼想看,大概就是老虎咬人這種“巧合”,也都心照不宣——皇帝與太子間。
因着這衆多原因,他理的也小心些,全神貫注些,是以,成洲幕喚他時,差點兒沒聽到......這太子做的太稱職了。
成洲幕道:“徐氏日後,族中子弟可慢慢官複原職。”
“什麼......”
他又道:“邱氏需時時旁敲側擊,若非戰事吃緊,能不用,則不用。”
“是......”
這是成洲幕在教他做皇帝?
最後,成洲幕好似輕輕歎了一口氣,才道:“日後......善待邺兒。”
葉尋溪差點脫口而出邺兒是誰?他腦子裡過了一遍,方才明成洲幕口中的邺兒,乃是二殿下。
成洲幕就這兩個孩子,是怕太子日後登基,對邱氏不留情面就罷,就怕對這千恩萬寵長大的二殿下痛下殺手吧——
那看來......成洲幕對這二殿下母親也是有情,這——
但葉尋溪還是認真應下,不提邱家,太後,他跟二殿下又沒仇,況且二殿下中秋月夜,還幫過他。
再者,二殿下......還是成起潤的親弟弟。
成洲幕終是沒再說什麼,隻有這一桌,一疊,一摞,滿屋卷奏,陪着他度過這長長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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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晨了,月亮越來越不缱绻,如同此刻葉尋溪悲痛的心情,他從黑暗之地——萬壽永康宮跪着出來後,實在是跪了一肚子無語,老妖後今晚抽了風,大半夜就是不放過自己,居然又一次活生生跪到了天明。
隐藏在他身邊的黑影衛呢!從來就隻抓他,沒見幫過他——
好吧......他也知道,大晚上的,黑影衛就算通知成洲幕,現下宮門都落鎖了,也沒大臣能來救他......
太久沒受這種屈辱了,在小宇子的攙扶下,葉尋溪爬上攆轎,一路行到了後苑,也就是皇帝的花園,他是特意繞路走的,因為暫時不想回東宮,因着還害怕面對“侍寝”。
這時天還有些灰蒙,看不清白亮,他下了轎,和小宇子互相攙扶走着,讓轎子離遠了些,準備踱步回東宮,能踱多久踱多久。
行至一處人造小林子小湖時,葉尋溪妄圖找一朵花出來裝點裝點自己破敗的心情,奈何奈何,大概皇城中所有花都在徐夭夭那了吧......
他和小宇子四下翻找,小宇子比他起勁兒一點,因為小宇子從來沒見過花......隻聽說很美。
實在也是夠慘的......
最後兩人找了半圈,齊齊停下,倒不是因為不找了,是因為前面的小灌木林子裡,有人在吵架......
也不是吵架,大概就是對峙,灌木林裡有三人,星辰蒙蒙白霧下,都看不清面容,隻分得出身形,左側一男一女站在一塊兒,站姿交纏看着像戀人,男的是侍衛打扮,女子應是宮女。
而另一人則站在他們對立面,隐在灌木叢裡,隻依稀看出是一名女子,穿的也是宮女服制,衣裳看着稍微華麗點,大概是混得不錯的宮女,隻身形略微瘦弱,但氣場卻很穩的樣子,即便面對這一打二的慘狀......依然站的筆直,堅定。
這下三人吵起來了,其實一直都是那一對戀人中那名女子在吵,一直沒停過,但開始聲音比較小,還知道收斂,葉尋溪也聽不真切,後來就飛天了......
她話語非常挖苦的道:“自己蠻不要臉!大半夜從那種地方爬出來!要不是碰着我和林和哥哥,明兒你名聲就爛臭了!”
聽到這,那名瘦弱些的女子才冷聲回道:“拜你所賜,我名聲還不夠爛麼。”
似是想起方才對面人嘀嘀咕咕說了一大堆,又混上這一句,她繼續道:“那種地方?哪種地方?既然知道我身後靠的是誰,如今給你十個膽子,你敢出去散播嗎?”
“我散播什麼了!我散播什麼了!你莫非不是從小爬太監床!爬的爐火純青!爬到最後連林和哥哥都不要你了!你當以為林和哥哥為何不要你!要不要臉......”
“住口!”這一聲是那名被罵的宮女,和那名侍衛男子同時開口。
被叫“住口”的那名戰鬥力非凡的宮女轉頭瞪着那男子,有些生氣,但更多是按耐着性子的道:“林和哥哥,這麼個賤婢......你為何總要護着,你忘了我們已經定親了麼!等我到了年紀,出宮就會與你完婚!我才是陪伴你一生的人,我才是......才是幹幹淨淨配得上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