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後,就是宮中秘聞了,具體沒有體,大家連蒙帶猜,結合情況,新後的确死了,昭告了天下,以皇後之儀下葬。
廢後如此大不敬,可能也死了,因為是廢後,又是罪人,大抵是秘密處死。
太子殿下找了幾年無果,仍舊在找,而二殿下......二殿下成不了太子,即便這許多年,太後皇帝寵他,屬意他,也即便皇帝這些年,後宮也再無所出,可二殿下幼年被砍傷的一條腿,積年累月,終究還是沒治療好,落了病根,瘸了,世人笑稱二缺子。
缺腿,也缺心眼......
葉尋溪不敢苟同缺心眼這一條,他是知道二殿下的,曾幾何時,不幸看過他一篇文章,那拓闆刊印下來,的确飄逸好看的一手毛筆字,印着葉尋溪看不太懂的文章内容,隻知道師父在耳邊不停咆哮:“此子前途無量!前途無量!”
然後就是逮着他們師兄弟一群開始罵,此子如何!此子如何!然而都不如何,恨鐵不成鋼的讓師父紮心撓肺。
二殿下的美名從小就在他耳邊,山林間,差不多是半個别人家的兒子,知書達禮,溫文爾雅,雖是皇子卻待人溫和,飽讀詩書仍一心依舊好學。
隻不過師父後來知道他是皇子,還是個瘸子後,每每誇起便多加了一句:“可惜,可惜。”
可惜生來是皇家,不成龍,便成空,可惜身有殘疾,注定是空。
葉尋溪想想,總結了師父的話。
當然,這一切都和他沒多大關系,再是别家的優秀兒子,和他也太太太打不着幹系——在許多年裡,他都是這麼想的。
然而如今,皇帝就兩位皇子,一位是“衆望所歸”,但朝臣無論如何不能接受身有殘疾的人做太子,一位是找不着的太子,于是這許多年,成朝頭等大事便是找太子,亦或催皇帝生小殿下,但閨房中的事,朝臣到底不好多加幹涉,不能趴着聽皇帝牆角啊......幹涉似乎也沒用,皇帝妃子沒少納,就是沒孩子。
還是隻能找太子,這一找,到如今,便是十年。
最後找到他頭上來了,真會找......
他不知道怎樣形容自己的來曆,的确比不上皇家這些人顯赫,但好歹有名有姓,有父母......
母親還是村裡數一數二的大戶,父親更是有些清高,有些嚴肅,有些望子成才的......一村之長,雖然年事已高,即将回家補網,打漁。
他依然記得自己從記事起,三歲就在自家小漁村裡刨泥坑挖蚯蚓,五歲跟着鄉親下海撈魚,海風來了,鄉親拼死救魚可歌可泣的場景仍曆曆在目,也記得還未過八歲生辰時,聽了父母親的話,去了有些山頭并且高聳入雲的巍峨山拜師學藝,學至如今,在巍峨山待了小半生的一半,也不過十六的年歲,是同門裡的小師弟。
而成起潤......太子殿下八歲失蹤,都失蹤十年了,年齡,記憶完全對不上。
父母瞞着他的年齡也不太可能,同村的魚蛋兒,小翠,是他的靈魂挖坑夥伴,魚蛋哥更比他和小翠大上好幾歲,自小不愛念書,捕魚挖坑是一把好手,據魚蛋哥說,他和小翠都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灌着長大的。
......怎麼想,他都不可能是太子,這離奇程度不亞于魚蛋哥中了文狀元附贈的武狀元。
而小漁村......
葉尋溪一頓,真的,他真的很久很久沒回自己家鄉了,此番說是溜,也是得了師父允許的遊曆,他是想先回家的,可就在路上經過一片竹林時,被硬生生——拖到了皇城。
小漁村與皇城,相隔數個千裡,比巍峨山到家鄉的距離,還遠上很多,遠到遙不可及——
葉尋溪深深歎了一口氣。
這一次思鄉持續了很久,沒有山間師兄們在旁邊逗弄他,來一句:“小師弟,你父母上個月不是剛來過,送的小魚幹到現在還沒吃完!”
也沒有小魚幹了,倒有好幾日的錦衣玉食,這數年來,每每逗完,沒什麼‘良心’的師兄們總還會記得在門前替他留燈,等他思鄉回房不至于撞門上,也會留些山上摘下的野果,師兄們其實比他大不了多少,大部分是師父撿來的孩子,自小在山中跟随師父。也有和他一樣被父母送來的,但要數想家,他認第一,沒人第二。
至于為什麼——
興許是剛來不适應,也興許......想念位高權重,村長家的小魚幹。
後來山中歲月漫長,他長了幾歲,學會了壓制自己時刻的思家情緒,這才明白,師兄們不是不想,隻能好好學本事,練好武藝,讀書習字,待得師父允許,可以下山遊曆,可以......
葉尋溪簡直滿目發酸的望着東宮窗外漸漸亮起的燈火,回過頭盯着身後桌邊宮人魚貫而進端入的菜盤,俗稱玉食......
算了,先吃飯,等皇帝調查清楚後他應該就能回村了,這段日子權當踏踏青,見識見識,日後回到師門中,還可向師父師兄們吹一番。
本俠第一次遊曆!來了皇宮!
思索着,葉尋溪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錦衣,上了桌。
玉食自然是豐富的,這在小漁村,巍峨山更是見也沒見過,就連他們鎮上最好的飯館......手藝都不及這一半,一半的一半,太子想來還是有些許好處的。
葉尋溪等到桌前的人做完餐桌禮儀,也就是試毒後,開始下筷。
秉着村長兒子兼巍峨山小弟子的矜持,他吃了兩口,還是先揮退衆人,接着優雅的吃了三碗飯,囊括了五盤不知名精美菜肴,第四碗的時候,小宇子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