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王後垂愛,确實如此相認過。”白洛驚奇答道,一臉疑問。
“平時不甚走動嗎?”伊思着問。
“嗯,因有術士占者說十二歲後不宜來往過密,所以隻有逢年、大典之才進宮去。”
“你不記得我嗎?”伊思把臉往前湊了湊,眨巴着眼睛問。
“這……”白洛略顯為難。
“三年前,馬鞠會?”伊思興奮提示。
“哦?”白洛不善馬術,此類場合倒是不常出席,“哦!我想起來了!是你!”
言楚翊旁觀此等相認場面,不禁跟着激動起來,瞪大眼睛,探過身去,等待後續。唯甯不知所以,更是反感空穴來風地歡笑,一臉漠然。兩人就在面前毫不掩飾地攀談,自己卻介入不了她們的悲歡,她内心頗有幾分失落與不快。她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眼神中多了幾分渙散與昏暗。
三年前,伊思一行來京,正遇王室馬鞠盛典,伊思因年紀尚淺、平日不又甚涉獵,不得其法,喪氣下馬,閑坐觀席。衆人忙絡,又與她不相熟,所以她也隻是悶悶獨坐。一旁白洛見了,随意與之攀談、玩笑,終才一解其心頭之郁氣。
“當日多虧姐姐,我才未孑然苦悶,我可一直念着有緣再見時,當面言謝呢。今日終于見到了,可不是緣分?”伊思真誠而驚喜說道。
“都是尋常小事,有何可謝的!你本遠道而來,我等理應好好看顧你的。”白洛亦覺驚喜,客氣笑道。
“隻是不知此回能與姐姐相遇,未曾準備謝禮呢。”伊思說着,向手腕的鑲有各色寶石的金手镯上摸去,作勢要解下,“姐姐若不棄,我将此镯子送與你……”
“這可使不得,一看便是王室珍寶,我怎收得?況且此等重禮,我怎相還?”白洛忙推拒。
“我見姐姐發中玉钗精巧别緻,不同尋常,姐姐若非要還禮,可願割愛?”伊甯仰着臉,抿嘴笑着等待回應。
白洛未留心今日侍婢為自己戴了何钗,伸手摘下。一觸暗驚,望之,心中黯然。這西域公主,終究還是在自己遍身的珠光飾物中,擇出了唯一一件唯甯所屬。
“公主遠道而來,怎有送我等禮品之理。況此钗已佩戴多時,恐難配公主尊位。我此番特攜玉簪前來,望公主不棄。”久久沉默的唯甯,終于開口,說着便呈上了精美禮盒。
伊思、白洛聽了,雙雙停下手中動作。伊思打開盒子,見兩支紅玉發簪。一支赤色如朱砂,簪尾葉草之狀掐絲,墜同色曲钿玉珠,冷豔低調;另一支妃色如粉桃,通體晶瑩剔透,形如遊鳳,簪末祥雲,靈動清雅。
伊思喜不自勝,連連道謝。之後便取出深色的一支遞與白洛道,“那我便借花獻佛,與姐姐一人一支吧。此支沉穩内斂而不失典雅華貴,适合姐姐。”
白洛看着此簪,倒暗覺更适合唯甯。退拒半晌,終于拿了另一支作罷。
伊思迫不及待地請白洛為之佩戴新簪,更多了一番搖曳生姿、妩媚動人。
“還是你的甯姐姐懂你的心意!”白洛酸楚歎道。見唯甯沉默不語,未見喜色,接着道,“隻是白白便宜了我,怕是舍不得呢!”
唯甯被這般點名,實在不得不應,方說:“哪裡,二位風采,隻怕玉簪遜色難襯。”她的臉上挂着不甚自然的笑。白洛似是第一次見到她這般神情,思量應是心中在意,方有這般無措。白洛心中郁氣不禁又添幾分。
有了與白洛同對發簪後,伊思與白洛更是親近了幾分,唯甯的臉色也愈發沉悶。時間在白、伊的歡笑中一點點流逝,轉眼就已到了晚宴時分。
唯甯意興闌珊,起身請辭,言楚翊忙留:“伊思妹妹一家從西域遠道而來,家父、家母特備歌舞晚宴,阿甯就留下一同品鑒一二也好。”
伊思也一同相勸,唯甯推拒不過,隻好留下。
酒足飯飽,歌舞正酣,男女衆人也乘興起身起舞。大唐一度歌舞興盛,陶然也頗愛此道,發揚遺風;西域一向長袖善舞,更有樂師随行,一時間也技癢興起,好不熱鬧。
見子輩諸人都甚是拘謹,不曾起身,言府主母便招呼幾人起舞。正值衆人舞了一陣,欲休憩片刻之時,滿席便紛紛相勸。樂師索性徑直将舞樂換作西域歡曲,以迎公主一展風姿。
伊思毫不含糊,随即起身律動,行至白洛桌前,更是伸手相邀共舞。白洛手擺了幾回,還是被她拉起身來,不善舞蹈的她隻能随之走了幾步,之後更加無措,口中一直念叨着婉拒,可伊思的熱情依然不減,似乎再等她謙虛之後的精彩表現。此刻,白洛隻覺舞樂太吵,燭光太亮,如她的尴尬與無措無處藏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