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聽了緊張地手心出了一層細汗。
“這裡你可以幫我來回穿兩下嗎?”唯甯自己縫着有些費力。
白洛趕忙低頭看了,放下手中的花钗依言弄針。
她的指背輕掃過她的細膩光滑,肌膚相觸,從此針也跟着她的手越抖越厲……
“是太緊張了吧,時間緊。”她如此想到,“不過,她未免也太滑嫩了些……”
行頭妝畢,唯甯微笑着轉過身,白洛抿嘴笑着,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指了指觀席。“去吧,我去下面看。”
終于到唯甯的舞蹈了。
白洛一眼便看到了唯甯,她确信所有人都會如她一般,将目光悉數集于唯甯一身。燈光之耀眼尤不及唯甯之炫目,鑼鼓之喧亦不及白洛心跳之震耳。她躍起,如鴻雁之驚,這無名之驚亦劈入白洛的心,驚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楊玉環?應也是這般,躍入玄宗的心的吧?如此絕色,别說區區一種點心,我若為王,萬種珍馐,隻要她愛,研之!制之!
唯甯扮的可是頭簪九鳳的中宮之主。哎?九钗?怎麼隻有八支?
唯甯舞畢,謝幕時台下掌聲雷動,熱情高漲的看客高喊起來,“聖後!聖後!”
在陶然國,女王登基配九鳳钗,其若立女子為後,則配八钗,稱曰“聖後”。
唯甯尤不知自己便是衆人口中所喚之人,面帶燦然微笑向四方颔首、行禮。白洛也終想起,是自己引線時,遺落了一钗。
唯甯剛下台,便有萬泉來使喚她“八钗姑娘,留步。”唯甯置若罔聞。
“唯主舞!”那人又喚,身旁有多了後坐和使團幾人。
唯甯這才停下,她的三五好友從觀席走向她。遠遠見她,行禮、相談、驚訝地撫發、又笑、又談,紛紛暗想她竟也有如此快活自在的時候,這樣的她如明豔花枝,即使什麼都不做,其香氣亦暗湧襲人。
等幾人走到時,隻聽萬泉使團一句:“告辭,那便靜候佳音了!”
幾人忙問,答曰:“他們想讓我去萬泉作舞演領師,還買下頭上這一套玉钗送予了我。”
“你若去了,榮華富貴都是你的,此類钗環此後便皆為囊中之物了。”言楚翊府上一向往來無白丁,一下便看出了其中利害。
“阿甯,對不起呀,這支钗,是我忘了。”白洛示意了一下後坐剛剛遞給唯甯的第九支钗。
“哈哈,沒事。”唯甯今日心情果真極佳,微微舉起手中玉钗,“此钗還算不難看吧?”
“很好看呀!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造型獨特的钗呢。”
“那我便贈予你吧,今天多虧有你。”
言楚翊難以置信,好心提醒說:“你知道此套鳳钗有多貴重吧?”就是他得了此物,怕都不會輕易送人。慕辰倒是意料之中,唯甯一向無絲毫物欲,似乎手上的一切都可悉數予人。
唯甯不甚在意地點頭“嗯”了一聲。
白洛覺得此禮過重,推拒半天,最後隻留了她手上的一支,把買的點心也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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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朗星稀,夜穹之頂淡雲舒展成斑駁的淺色灰青色。這本應是一個極好的夜晚。
唯甯倚坐窗棂,苦澀望着美得失真的天,就在前一刻,其母因聽聞萬泉之邀,嚴斥其“不務正業”并禁之習舞。看吧,極美至善之物皆似此雲、此月,千載難逢,非我之可及。
撥開糕點紙包,拿起一塊貴妃紅,甜得讓人覺得留不住,甜得迸出兩行淚。雖然至善不由我,但如此看來,至苦亦不絕我。其味道一如從前,如那年那個慌亂疲憊的夏日午後……
那日,父母奔忙不知所蹤,管家竟一路帶她奔入京城,她迷茫、疲累地在管家四處問路。巧遇一溫軟玲珑男童,壯着膽子過來,遞給她塊不知名棗泥味點心。一向内斂疏離的她,竟于異鄉街頭,撞到前所未遇的赤誠與溫暖。她當下丢棄所有戒備,把糕點放入口中,是從絕望中掙脫的味道。
那清俊可人的面龐便由此,映在她的心鏡,每窺内心,便看到了他的臉。如此,方能在再見時,一眼認出;唯是,才會發愣出神,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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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濮京學堂的學子們正嬉笑打鬧時,夫子進門,身後跟一衣裙素雅之少女。
“唯甯!”白洛見了,難以置信地驚喜大喊,同時揮着手示意不遠處的言楚翊。
唯甯平靜的面上亦閃過驚訝,微笑示意。
“你們既已相識,你便與她同座吧。”夫子見了,依然嚴肅地說,“此乃唯甯,日後共讀,望相互增益,共勉為學,且去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