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望向門口,果真見唯甯正款款地邁進門口,向她走來。
沒有一點腳步聲,她一貫如此。不過每每先一通清嗓佯咳倒是極細緻周到……她做事一向禮數周全……
“找我有事?”唯甯雖依然沉靜内斂,但語氣中帶幾分輕松和緩,光是主動開口這一點,就已經是給足了顔面,感覺與前一日單獨見面時幾乎判若兩人。
“閑聊嘛,不忙吧?”白洛平緩開啟對話。
“嗯。”對于寒暄,唯甯總是覺得浪費時間,不甚愛回答,可出于禮數,還是會草草應一聲。
“明日封賞,你意下如何呀?”白洛迅速開始一個看似更有意義一些的話題。她像個初次海垂之人,突然見有魚咬餌,登時即興奮又忙亂,一面要穩住自己身形,一面需穩穩拿捏、環環留心,将之置于備好的器皿中。每一步都生怕稍有閃失,它便會脫手,甚至挺身翻入海中。
“悉聽太帥之令呗。”顯然,唯甯并不覺得這是個好問題。
“你有沒有想過你或許可以……”白洛試探,“勤王首功者……”她沒有說下去。
“我兵力雖多,卻到得最遲,你和白兄苦戰多日,論功勞自是你們更大。”唯甯坦言。
“你到之前,慕辰用的都是你的軍旗,論功時或許可以依然歸于你軍,本來你們也是一家嘛。”
“那怎麼行?!”
“當時情況紛雜,滢軍口風一向甚嚴,無人會細細核查。”
“那也不可!”
唯甯一向磊落到執拗,自律到苛刻,倒是意料之中的無奈。
“再者,如此,也與你不公。”唯甯補充到,一種探問。
“害!早就有神算子說過,我沒有帝王之命相。”白洛輕松說道,一向信奉這些,“一國之君,殚精竭慮,我可無福消受。”
這一谶言唯甯倒也親耳聽聞過,所以也一時無語以應。
“不如我們再來算一下我兄長吧?”白洛不想讓場面這樣冷卻下去,提議道。
“我來起一卦!阿雪,你去幫我找籌策來吧。”她有點激動地向窗外喚去。
宮雪聞聲進門來,從櫃中的行軍包袱裡翻找起來。唯甯暗歎,行軍還不落這一套什物,也真是有興緻。
“其實,我午後遇到了兄長,暗自看過他的面相。”這個空當也不能讓氣氛冷卻,白洛拿話填空。
“相出了什麼?”唯甯配合地問道。
“我看他印堂铮亮,雙耳發黃,兩面紅光,目光溫而有鋒,似有帝王之風。”白洛說得像模像樣。
“你這看得夠細的呀。”唯甯好久不見她如此放松自如地對自己說話,覺得心中莫名地快活了幾分。
“那當然!”白洛得意地從宮雪手裡接過一個竹筒。
她拿出籌策蓍草,理了一下,準備開始。正欲眯眼靜氣之時,瞥見一雙注視着她的眼睛,她忍不住想讀,卻又想要躲開,糾結萬分。
“那個,唯甯,你坐呀,阿雪,你怎麼不給客人看茶!”一通打點。
宮雪不禁狡黠一撇嘴,知道這是自家主子内心慌亂了的表現。“是!我已經備好了,這就拿來。”
“倒是不必……”唯甯沒說完,看到宮雪對自己使了個眼色,沒有再說下去。
宮雪知道唯甯素來不喜飲茶,此番動作也并非真為了喝什麼茶,于是轉身出去用茶盞倒了杯熱水,飛速回來,在白洛尴尬陪笑的等待中,遞予唯甯。
“這是您的,茶。”宮雪說着,又對唯甯一擠眼。
唯甯意會,“有勞。”拿起茶盞來吹起氣來。
白洛見那盯住自己的眼神移開,終于定下心來,起卦,一通擺籌、計算、推演。約莫一半盞茶的時間,白洛擡起頭,“解出來了。”
宮雪聽了湊熱鬧地跑過去看桌上的卦面和白洛演算寫的一頓數字。
“怎樣?”唯甯放下她的“茶”問道。
“果然是,兄長王命之星于今秋為至耀,此時若得,主國泰民安,至少三年不衰。”白洛笃定道。
“那豈不正好?于公于私都不錯。”唯甯客觀中肯。
“那是他的私!對你呢?我想讓你當,你無論人品,還是才學,哪一點都不比他差。若承位的真是他,也要問你這十萬軍樂不樂意!”義憤填膺。
“你不是信命嗎?”唯甯語氣淡定,眼神卻略帶一絲調笑,嘴角隐約有向上弧角。
“啊……我,對啊!”難得的輕松自如瞬間被擊散,慌亂地急切,“但是這不是還沒算你的嗎?萬一你的命更強呢?”
“那你給我算算?”唯甯一棋将軍。
“我……”白洛此局落敗,心虛低喃,“你又不信,算什麼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