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宮在麥穗兒攙扶下漫步在園子裡鵝卵石小徑上,她輕輕地揉了揉凸起肚子,随着胎兒月份越來越大,她能感受到肚子裡孩子時不時在踢她,時常鬧得她睡不好覺。
陸少宮沒法單純把他當作是一塊多餘的肉來對待,至于對于穆文鈞那個家夥的感情,她自己實在摸不準。
待她好時是真的好,毒舌起來一點兒不客氣。
陸少宮自己摸不清楚她到底對穆文鈞抱有什麼樣的感情,真的等孩子呱呱落地後她卷鋪蓋一走了之從此天涯各方。
總之心裡多少不是滋味,有一點醉蝦說對了,她有丁點兒動搖,穆文鈞這個家夥吧其實沒有那麼壞,他的壞隻是用來對付與他為敵的人。
“王妃,大概有六個月吧。”麥穗兒小心翼翼攙扶着陸少宮,陸少宮低頭瞧了眼自己的肚子,歎了口氣,“可能吧。”對于不上心的事務她壓根沒有計較。哪怕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麥穗兒,“……”決定多做少說。
書房裡。
穆文鈞拿過那塊陳舊得要褪色的織容錦,眯着眼睛,嚴肅對醉蝦道,“你此話當真?”
醉蝦躺坐在椅子上,雙腳随意交叉在一張凳子上,“絕無虛言。這根本不是陸少宮朋友身世的信物,而是當年福延宮百人血慘案有人僥幸逃出拼命帶出來的東西,那個帶出來這塊布料的宮女叫陸岚。”
“少宮的朋友是誰?本王怎麼沒有聽她說起過。”穆文鈞緊緊捏着這塊織容錦,這有可能是祖皇帝的遺诏。
醉蝦冷冷嗤笑了聲,“我說王爺殿下,你好像從來不曾關心過少宮,對着她的架子是一點兒沒有少,尋常人家的夫妻相處久感情自然而然起來,怎麼到你們這兒你對着少宮一口一個本王的,生疏得緊。她敢麻煩你嗎?”
自己真有那麼差勁兒嗎?穆文鈞自我反思了下,覺得醉蝦一派胡言,皇家怎麼能與尋常人家的夫妻相提并論,自己對她不夠好嗎,給吃給穿的。
醉蝦伸出手抓抓後脖子癢癢,“說起來她這位朋友跟殿下您頗有淵源,她叫陸伊伊。你曾經打死過她。”
“陸伊伊?”穆文鈞眉頭微皺,“本王對此人毫無印象。”
“那你總記得在茶館裡失手打死一個怪盜女子吧,便是她。”
穆文鈞若有所思,原來是那個女子,當時情急下有黑衣人要刺殺他,而那名叫陸伊伊的女子恰好在那時候趕上,自己打混了手錯手将人殺死,事後他發現誤殺之後,命人叫該名女子風光大葬,自己縱使錯手殺了她事後也補償了她,“她是陸岚的女兒?”
“應該是。”醉蝦放下雙腳,身子弓起,雙手十指互相交疊。“我想她當時靠近你的目的是想要找出自己的身世。”
穆文鈞微微眯起眼睛探視研究着醉蝦,“少宮一介養在深院閨閣女子,怎麼會認識江湖中人。”
廢話,她們本來就是一個人。這話是不能說的,醉蝦道,“我介紹的,少宮在家時候缺衣少食,我又經常忙于行走江湖,有時候陸伊伊會給她送些衣食,再說她一女兒家進出方便。”
穆文鈞将醉蝦說得每句話每個字都過濾遍,說得通,可還是有些蹊跷,怎麼着一個官家女子認識江湖中人本就是件奇怪事情,偏偏少宮的情況特殊,要是說偶得陸伊伊和醉蝦的憐憫,多少來救濟她下也是有可能,可總有些奇怪。
到底是哪兒奇怪呢?穆文鈞百思不解。
當務之急是要揭開這織容錦的秘密。兩個大男人在書房裡七手八腳研究起這塊已經有些年歲的布料。
研究了半天,什麼也沒有研究出來,看上去好像真的隻是塊簡單的織容錦而已。
穆文鈞看着手裡舊織容錦心中滿是疑團,關于祖皇帝,先帝的,醉蝦這個家夥沒必要欺騙自己,于他沒有什麼好處。
醉蝦靠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盯着穆文鈞,不論這織容錦裡是什麼秘密,當年福延宮百人血慘案是穆君澤當今的聖上為了鞏固自己皇權地位所為,無論結果怎麼樣,他們兄弟兩人都是陸少宮的殺父仇人。
陸少宮知道這些後必定會毅然決然離開他,穆文鈞縱有千般好,他們兄弟兩人毀掉了陸少宮的家,陸少宮不殺他們已經是最大仁慈,無論如何他會帶少宮走。
醉蝦精明,穆文鈞亦不是傻子,他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本王這些。”
醉蝦懶懶散散的,雙手十指疊加在一起,“我不是在告訴你,我是在幫陸少宮陸伊伊。”
穆文鈞半信半疑,如果醉蝦不是陸少宮的朋友,他會殺了他。管他是天王老子的兒子。
兩人互相把對方在心裡邊千錘百打,面上保持着和善的笑容。這時候藕花亭榭的暗衛過來。
“禀告殿下,林小姐堅持要見洛公子,她情緒不大穩定,已經開始摔東西了。”
“我去看看她。”醉蝦是知道林蕊芝的,自從推下懸崖後整個人精神時常錯亂,落下心悸之症,非得他在身邊安撫才好些,不然她見了誰都胡亂喊救命殺人了。
穆文鈞比了個請的姿勢,有林蕊芝纏着他,穆文鈞心情甚好,丞相之子和甯安侯嫡女結合,真是喜結良緣,想跟自己争搶少宮,沒門。
掌燈時分,陸少宮扶着腰肢挺着凸起的肚子慢慢向前挪動,穆文鈞安然坐在屋子裡床上不知道過來伸手幫忙下,太沒有眼力見。
陸少宮千辛萬苦的挪到了裡間床上,穆文鈞責備道,“走得這麼慢,你是烏龜嗎?”
你才是烏龜王八蛋。
陸少宮額頭上滲出了細細香汗,她艱難坐下,虛弱喘着氣息,擦拭下額頭上細細汗珠兒,柔聲道,“身子重嘛。”
穆文鈞掀開被子,“上來。”語氣跟下命令似的。
陸少宮依言擡腿躺上去了,穆文鈞擁她在懷中,一手撫摸着她的額頭,一手搭在她腰肢上。“明日是家宴,你去露露面,小心小皇叔和皇後。”
陸少宮眨巴眨巴明亮的眼睛,穆臨江和皇後看上去不像那種人,嘴上順從應承,“知道了,殿下。”說完閉上眼睛安然睡過去。
穆文鈞還想要說些柔軟的話哄哄陸少宮,卻不知道怎麼說,怎麼哄,對于女人他除了母後和皇嫂外,基本是沒怎麼接觸過,好不容易想了句柔軟的話要哄哄她。
陸少宮已經安穩的睡着了,她鼻息安穩均勻,穆文鈞躍起半邊身子在燭火照耀下打量他的王妃,明眸皓齒,天生麗質。
他可愛的傻王妃。
穆文鈞拉着單薄被子蓋蓋她肚子,避免她夜裡着涼,夏日裡白日日頭毒辣,炎熱得很,夜間霜降露寒。
穆文鈞疼愛在她鼻尖上落下輕輕一吻,而後躺回去手搭在她腰間上沉穩睡去。
福甯宮,皇家家宴上。
幾百号皇室遠近宗親來參加,陸少宮和皇後照例左右兩邊坐在太後身邊,太後和藹可親笑着,摸摸陸少宮的肚子,“快七個月,這肚子,當初我壞文鈞時候他可鬧騰人,少宮,夜裡睡得好嗎?”
陸少宮垂眸望着逐漸打起來的肚子,淺笑道,“還好,有時候會踢下,動下。”
皇後笑嘻嘻道,“看來,人家寶寶喜歡睡覺啊。來,皇伯母摸摸。”說着伸手要去摸陸少宮的肚子。
陸少宮下意識的想要躲開,自從聽說了皇後和小皇叔穆林江事情後,她時刻戒備着,雖然她不怎麼喜歡肚子裡這個孩子,不代表她喜歡被人算計。
皇後摸了個空,讪讪笑了笑,“看看,快要當娘的人就是不一樣,本宮就沒這福氣。”
太後跟着笑了笑,對于陸少宮剛才那一躲,她也是不大明白,如果是陸少宮母憑子貴恃寵而驕的話,她不像那種人,平日裡和皇後沒有什麼矛盾,這又是為何呢? “都是自家人,大家入席。今兒告訴你們一件事情,恭婧王妃選出來了,不知道是哪家名門閨秀。”
小皇叔選出心儀之人了?
接下來是歌舞表演,一排接着一排的舞蹈班子上前,個個舞蹈宮女身姿曼妙,輕盈飄逸,極富有美感和詩意,美輪美奂。令人目不暇接。
每場表揚都非常精彩。期間有些宗室貴婦紛紛來祝賀易王妃懷上貴胎,羨慕有的,嫉妒也有的。
他們都知道陸少宮肚子裡這個孩子的意味着什麼。
陸少宮少言寡語同皇室宗親閑聊幾句應付下,他們其中多少真假不在陸少宮的關心之内。連同這個大家給予厚望的孩子在她眼裡也不過是尋常。
“你們别鬧易王妃,聽說接下來的舞蹈可是一絕,大家好不仔細眼睛看看。”皇後笑着替陸少宮解圍。陸少宮感激看了她一眼。她還是那樣善解人意。
接下來是四個太監擡着一座粉色蓮台,蓮花台上屈膝側卧假寐躺着一個着粉紅色漸變水袖衣裳女子,蒙着粉色的紗巾。在四個身着大紅水袖宮女的簇擁下上場。
伴随着鐘鼓樂聲女子緩緩擺起屋子,在連台上翩然起舞,水袖好像有靈性似聽從她的指揮旋轉飄揚,好似一朵綻放在水中的蓮花。
蓮座下簇擁着四個舞女翩然起舞,好似花瓣随風舞動般,她們的身姿柔軟輕盈,随着舞台上的女子動作而動作,整齊而又别具特色。看得在場所有宴席上人陶醉其中。女的皇室成員尚且保持矜持,男的皇室成員一個個恨不得把眼睛瞪出來黏在蓮花座上那個自如揮動水袖的面巾女子身上。
陸少宮覺得那個女子有些面熟,尤其是她的眼睛,好像在哪兒見過一般。到底在哪兒見過呢?
随着樂曲的起伏,女子從連台上輕盈跳躍下來,好似天上仙女下凡一般,其餘紅衣女子紛紛圍着簇擁上去,她在紅色花瓣中綻放,猶如初夏的荷花,在風中搖曳翩然。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身子柔軟輕盈,大開大合,時而綻放時而阖上,樂曲即将完畢時,她一躍而起飛躍回蓮花台上,在紅色花瓣女子門的簇擁下比出了一個蓮花綻放的優美姿勢。
“好。”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其餘衆人紛紛拍手叫好。
“真是天上的舞蹈啊。”
“人間難見啊。”
在衆人紛紛誇贊中,蓮花台上的女子屈膝行了個禮儀,慢慢向台下走下來。太後歡喜道,“賞。”
小皇叔坐着輪椅推出來了,那個面巾舞女筆直站在他身邊,,穆林江笑吟吟道,“皇嫂,這是我選中的未來王妃。”
“是哪家姑娘,讓哀家看看她的姿容。”太後好奇的探出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