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宮自從在穆文鈞那兒發現自己不過是個類似阿貓阿狗的玩意,三天兩頭地給穆文鈞找事情做。
“這鲈魚能吃?聞着下不去嘴,叫本王妃怎麼吃啊!端下去,端下去。”
“黑啦吧唧的,看着倒胃口,端下去,端下去,我看你們是故意不讓本王妃有好東西吃。”
“啊,湯,又是湯,它調制得再美味也是湯汁啊,喝湯喝湯,我都成水做的了。”
穆文鈞耐着性子邊用膳邊聽陸少宮蠻攪胡纏的瞎挑剔,不是他性子好,太醫說了孕婦有時候情緒不穩定,得順着她話說。
隻是怎麼那麼溫柔和順一個人能無理取鬧到這種地方。
穆文鈞壓制着心中不解的怒火,舀起一勺魚湯送到自己嘴邊正要喝下去。
陸少宮眼尖,跟見了什麼髒東西似的,捂着鼻尖怪裡怪氣陰陽道,“呦,殿下,這東西您看着不惡心嗎,想想魚兒是吃什麼,吃蟲子,它們通體黢黑,一想到這要吃到嘴巴裡,受不了,受不了,殿下。”連說帶比劃揮揮手表示很惡心這個。
穆文鈞微不可見歎了口氣,放下盛着魚湯的勺子,改去夾着竹筍炒臘肉,心裡告誡自己要耐心,愛心,寬大為懷,不跟她陸少宮這個孕婦一般見識。
陸少宮衣袖掩着嘴巴偷樂見他還能淡定吃下一道菜,要是讓你好過姓名倒過來寫。
陸少宮煞有其事看着穆文鈞已經吃到嘴邊的臘肉,她腦子靈機一動,恭恭敬敬端坐着,“我想起了一個笑話。”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賣布的老太太,她靠賣布料為生,可惜老天爺不長眼,她接連好幾天沒有賣出一卷布料。好不容易有一天她終于賣出了一卷布料,可惜又讓賊匪惦記上了,白花花的銀錢這樣被搶走。太婆子哭天搶地,哭得眼淚幹了,變成血,自己也死了,身子埋葬地方,第二年春天長出了竹筍,你說她可不可憐啊。”
穆文鈞,“……”
身後陪侍的丫鬟嬷嬷個個忍着嘔吐,殿下這會兒吃着竹筍臘肉。
陸少宮見穆文鈞筷子停頓下複又繼續吃那道菜色,臉色不變,陸少宮繼續講道,“其實也有另外一個說法,是老太婆的屍體被她的兒子兒媳找到了,剁碎晾幹做成臘肉。”
饒是殺人如麻的穆文鈞此時感覺喉嚨裡是一塊人肉而不是臘肉,他瞪了眼陸少宮。
陸少宮不以為意,她拿着筷子在菜肴上翻來覆去,支着腮幫子無辜道,“世上怎麼會有怎麼狠心的人,難怪每次老太婆賣不出布料要害怕,她的兒媳婦壓根不給她飯吃。現在倒好,把她做成人肉臘幹。”
“你要是再胡言亂語,信不信本王把你做成人肉臘幹。”穆文鈞的臉色終于沉下來,他拍下筷子道。
陸少宮撇撇嘴巴,“兇什麼兇,我肚子裡可是懷着你的骨肉啊。”
陸少宮之所以敢有恃無恐的挑釁暴戾的穆文鈞的耐心,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穆文鈞其實不是那麼不講理,他殺人自有他的道理。
隻是不會講人話而已。
穆文鈞站起身來,深呼吸幾口氣,對陸少宮,“你知道你懷着本王的孩子就好,該吃吃,不吃滾。”說完拂袖離去,走得氣呼呼,衣袖夾着風。
看得陸少宮暗地歡喜,她就是要穆文鈞吃癟,雖然他狂妄自大不把自己當人看。
陸少宮安然夾起筷子吃起臘肉,見伺候的人一個個面色惡心要嘔吐樣子,她仰頭道,“人肉也是肉,饑荒年間人們還移子食。”
陸少宮旁若無人地吃起來,吃得津津有味,回味無窮,鲈魚味道不錯,竹筍鮮嫩,湯汁鮮美,臘肉有嚼勁。
伺候王妃的這些丫鬟嬷嬷可是苦了,看着王妃吃得津津有味,好像在看她吃人肉一般,她在餐桌上講那些故事做什麼,估計她們午膳沒胃口吃了。
穆文鈞吃了個半飽,氣了個半飽,回到書房處理幾件軍務,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落山,落日餘晖,夕陽西下。
他負手而立徐徐行至窗前,五彩的霞光照耀在他身上,顯得他不那麼冷清,“王妃在幹什麼?”
“出去買胭脂水粉。”良武如實回答道,“小趙跟着,不會出事。”
“這些東西府裡不是有嗎?”
良武斟酌下用詞,“王妃覺得不大合适吧。”他沒敢告訴王爺王妃把他送的那些胭脂水粉全都零價售賣,賺了個盆滿缽滿。
王爺就算要知道還是從其他人口中聽說得好,不知道殿下怎麼招惹王妃,明眼人看出來王妃是在給殿下找不痛快。
陸少宮肆意花着穆文鈞銀票買東買西的,小趙後面抱着一大堆東西,高過他整個人了,搖搖晃晃跟在王妃身手走,花錢是小事,要是跟丢了王妃小命不保。
“這兩匹不要。其餘全給我包起來,本王妃要買下。”
“啊…”
“你有意見啊?”陸少宮叉着腰質問小趙。
“不敢。”
“不敢,我告訴你我肯花你們家殿下的錢,是給他易王府長面子,難道他忍心她的王妃穿着跟其他命婦一樣的衣裳,那太掉價了。”
“是,是,是,王妃英明。”小趙隻有應和的份兒。
“走,下一家。”
就這樣陸少宮把全丹陽帝都的綢緞胭脂鋪全都逛了個遍,花了易王府大半個月的銀子才心滿意足的回了王府。
陸少宮安靜躺在床上,不去伺候穆文鈞更衣,穆文鈞沒說什麼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他換好了衣裳要上床,陸少宮一隻腳擡起來阻攔住他上床。
穆文鈞皺眉,“少宮,你花也花了,鬧也鬧了,氣出夠了沒有?”
陸少宮柔弱道,“兩個人一起睡怪熱的,對寶寶不好。”
穆文鈞很認同點點頭,“行,不愧是本王的王妃。”
他轉身欲要離去,在陸少宮以為他正要離去時候,他猛地躍上來輕輕巧巧落在另一邊床鋪上,摟着驚訝不已的陸少宮,安撫道,“安寝。”說完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陸少宮氣惱捶了他幾下,見他睡得挺香,又擰了他幾下,他一動不動。
陸少宮無法,氣他,打他,他都沒有回應,隻是因為自己肚子有他的寶貝孩子,所以陸少宮一點兒也不敢動,她背過身去不去面對他。
穆文鈞将她翻轉過來面對面,閉着眼睛道,“聽話。不然本王要做些下流的事情。”
陸少宮聞言耳朵發紅,不甚服氣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穆文鈞在外頭要處理軍務,回到家裡清鍋冷竈,不是家裡下人不伺候,是王妃下命令了,過了飯點不給飯。
穆文鈞在外頭行軍打仗,露天能安寝,冷硬得石頭一樣的幹糧他照樣下咽,陸少宮這些對他來說小意思,盡管他不明白懷孕的人脾性會怎麼大,到底是什麼原因啊。
他的皇兄穆君澤聽聞後,笑得肚子裡腸子要打結了,指着滿臉黑沉的皇弟穆文鈞大笑道,“你呀,你呀,哈哈哈,叫你好好對人家,現世報了吧。”
穆文鈞不以為然,“難道皇嫂不會這樣對你嗎。”
皇帝真是拿他這個皇弟沒法子,弟媳這回兒做得過分,但太過瘾了,簡直是給他出氣啊,他這個弟弟簡直不是人一樣,不是說他不好,是他同理心太差勁兒,有時候他這個皇兄也給他的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竅。
皇帝丢給他句,“自己慢慢體會去。”
有些事情可意會不可言傳。
穆文鈞是真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他不覺得自己錯了,陸少宮過份時候他最多呵斥一兩句,亦或者擡腿走人,壓根不怎麼如何應對。
“婉娘,又是喝安胎藥,它不那麼鬧騰了。”陸少宮看着那晚黃湯心裡抵觸。
婉娘是宮裡頭挑出來專門伺候易王妃的産子的姑姑之一,為人和善,從來不與人紅過臉。
婉娘端着大補湯送到陸少宮面前,笑道,“這不是安胎藥,是大補湯,喝下去對王妃和小殿下都好。”端着往陸少宮面前送了送。
陸少宮聞着這大補湯的味道,實在一言難盡,由于她困在王府沒法出去,隻好囑托醉蝦幫忙查詢身世之謎,既然斷定跟皇室宗親有關,那麼範圍縮小許多,找尋起來容易。
醉蝦最近忙于此事沒有出現,每天不是安胎藥就是大補湯,有這個必要嗎?
“不喝不行嗎?”陸少宮都喝膩了,看着就反胃。
婉娘無聲的笑了笑,把大補湯往陸少宮面前送了送,隻是端着湯碗的手有些顫抖。
“你手怎麼了?”陸少宮奇怪問道。
“可能是湯太燙了吧,王妃,你今早喝下為好,這麼一大碗端着怪累。”婉娘說得有理有據,隻是笑得不大自然。
陸少宮半信半疑接過藥湯要送往嘴裡時候,穆文鈞快步從外頭趕過來,他掃了婉娘一眼,隻一眼,婉娘渾身打了個抖索。
一把奪過陸少宮手裡的大補湯仰頭直接一飲而盡,而後把碗丢在地上砸出了哐當聲響亮。“婉娘,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婉娘見事情敗露,撲通一聲直接跪下不停磕頭,陸少宮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擡頭望向一臉嚴肅的穆文鈞,“婉…”
一個字剛出口,婉娘猛地從地上竄起來,手裡攥着瓷片刺向坐在靠背椅子上來不及放映的陸少宮。
眨眼間功夫,陸少宮被拽起來旋轉間落入了一個溫暖可靠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