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草屋着實破敗,窗牖早已零散脫落,隻苟延殘喘地嵌在土牆上,偶爾有幾絲冷風湧進,倒吹得人禁不住生寒。
屋内三兩鋪着幾捆稻草,角落裡還有廢棄的鐵鉗和燒焦的皮毛,大抵是林間的獵人途中休憩之處。
為隐蔽藏身,他們今晚隻怕是不能燃火取暖的。
宋知斐還在思量在何處坐下時,梁肅已然利落砍下一捆草垛,鋪成草席,揚了下眉,示意她過去。
他是在笑她麼?
最近在某些事情上,他好像确實體貼得有點太不尋常了。
女孩奇怪反應了片刻,還是淺然一笑,一邊靠近,一邊又打量起了他的神情。
角落昏陰,少年卸了佩劍兀自坐下,周身是一如既往的沉冷,好像隻隐在獨屬于他的一片黑暗中,誰都窺不見内裡。面上還濺了不少血點,也不知他自己可曾有所察覺。
隻不過,那向來如冰冷淬的面色,今日好像還要更加蒼白一些。
宋知斐揀了一處離他不遠也不近的地方坐了下來,誰知才不經意回過頭,便看得微有失神,明白了為什麼他的面色會蒼白異常——
梁肅的衣袍上沾了太多血迹,幹的、半幹的都有,而她卻幾乎不曾發現,原來他的右臂也被割出了一道血淋的傷痕。
不過口子并不深,相比他捅殺别人來說,已經是小巫見大巫了。
破損的衣料被半幹的傷口粘連在了血肉裡,需要小心分離開來才是,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向他提醒,少年便已幹脆地将那處衣角扯了開來。
刺啦一聲,方才還半幹的傷口頓時又汩汩流出了殷紅的血液。
宋知斐仿佛感到了一種不存在的痛覺,當即驚顫眸光,出聲關心:“你這樣會扯疼。”
大抵是情急失亂,她下意識逾越了距離,湊向前查看起他的傷口。
隻是迫近了幾分距離,便像侵略了少年的防線,引得他冷然擡眸看了她一眼——
沒有惡意,更像是一種本能的戒備。
兩相對視的一瞬,見女孩的眸光溫潤如水,還被他吓得自覺後退了些,少年眼中的冷色也斂下不少,像是讀懂了她的關心與緊張,轉而,又在暗處化成了笑:
“長痛不如短痛,不懂麼?”
宋知斐啞然失笑,的确是懂了。
難怪初見之時他給她上藥,會令她疼得險些快昏過去,原來這人對自己下手也是這麼狠的。
他的兄長梁聿應當沒有他這般生冷粗暴。宋知斐不合時宜地便想到了這麼一個人來。
旋即,也溫然看向梁肅,輕聲道:“也可以少受些罪的。”
……隻是你沒有耐心。
當然,這話她沒有說,不然,他又該生氣了。
可殊不知,這般軟聲軟語,溫柔關懷的模樣,早就悉數落到了少年深暗的眼中。
他默垂目光,見剛才被他看了一眼後,她已然很知禮地後退,與他保持了合适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