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他?
梁肅瞥了眼地上那病弱似泥的人,不知該說是異想天開,還是得寸進尺。
分明已像枯葉被風雨打在了泥淖中,但這命氣倒是挺硬。
本就是萍水相逢,他已然仁至義盡,又怎會随便因一個不相幹的人而亂了計劃。
少年一向利弊權衡得分明,也并非什麼心慈手軟之輩,正待離去,女孩緊接着一句話,又令他腳步頓了下——
“一萬兩……”她語聲輕弱,仍未放棄,已然不顧一切地任他談條件。
當今陛下性情多疑,以富貴溫養皇戚,雖免了賦稅徭役,卻不可入仕行商,想着僅靠這般便能斷了王族謀反之心。
而梁肅這支遺脈,養俸被輕慢不說,還難有生計之法。
甚至有不長眼的王族,以為他受困京城,還暗地借興修之名侵吞他父兄在京郊的田産,惹得他不日便趁夜潛入,将冷刀架在了那人的脖頸上,“占着死人的田,你睡得可還安心哪?”
是以,這一萬兩于他而言,絕不會是什麼小數目。
少年似乎的确起了興緻,回頭看向她,生冷的眸光裡卻并沒有多少認真,“我憑什麼相信,你就是顆金豆子?”
宋知斐沒有多言,隻是吃力地從懷中取出了一隻錦緞香囊,于火光之下,尤顯輝色。
梁肅幼時也曾出入過幾次皇宮,見識過不少奢巧之物。
此香囊便是以金絲銀線為質,鋪繡着仙鶴雲紋,菘藍之上嵌以玄黃,綴以丹紅,団擁錦簇,别是一般莊雅雍容,
此等紋樣與設色,唯有宮裡的特供及恩賞,為彰顯天家威儀方可納用。
如此看來,這主人确實還是顆不顯山露水的金豆子。
宋知斐實在燒得沒了力氣,見他已識貨,隻勉強笑着道下最後一句:“死人……可就沒法交易了。”
雖是利誘,卻也是在變相逼他保她性命。
隻是可惜,梁肅素來不受人威脅,聞言,更是冷嗤,誰管她怎麼死?
可還未開口對峙,這病秧子便昏暈了過去,像是一下沒了活氣。
“……”莫名被人噎了一記,真是怪有些不痛快的。
少年随手丢了吃完的魚骨,打算換一處地方休息,臨行前善心猶存,也順道揭下了一旁晾幹的外袍,如蓋裹屍布般丢在了她身上:
“自求多福吧你。”
秋夜漫漫,可孤零的烤火卻飄搖明滅,硬是以微弱之勢,捱過了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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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娘,那兒怎麼有個死人?”
“噓,别亂說話。”
清晨的天光刺上宋知斐的眼簾時,她半夢半醒間,隐隐聽到了附近有人私議。
聽聲音,是個好奇嗔怪的稚童,還有諱莫如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