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早啊……
左華跪下,她忍住喉間湧出的癢意,道:“我無話可說,任憑左城主處罰。”
左英再睜眼時,已經冷下了嗓音:“來人,将左華壓入大牢,聽候發落。”
話落,左英直接帶人出了門,她怕自己再晚一刻會心軟、會後悔。
昏暗的牢籠内鎖鍊交錯的聲音響起,牆上的燭火擺動,稍有不慎就會熄滅。
左華靠牆站着,事情發生了,她就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害怕了。
原本想着永遠隐瞞,這樣的話,她們姐妹之間的關系就會如初,姐姐可以繼續做受人敬仰的城主。
可是一切都變了,她最初的願望……不會實現了。
東丹國律法嚴苛,殺人本就該償命的。
左華仰頭,瞳孔中黑氣彌漫,漸漸籠罩住整個人。
左華痛苦的呢喃:“……不要。”
有幾聲刺耳的尖叫突兀響起,接着整個天牢寂靜下來,徒留濃重的血腥氣。
*
範時青在暮色降臨時,才踏入城主府,一進門她就感覺到了血腥氣。
循着血腥氣傳來的方向趕過去,就瞧見了城主府關押罪犯的大牢,門口并無人看管。
離得近了,那股血腥氣更濃,範時青一腳踹開被鎖上的大門。
厚重的鐵門被推開,發出吱呀一聲。
伴随着血腥氣出現的,是濃重的鬼氣。
長長的通道内,漆黑一片,有濃重的黑色煙霧湧動。
一道靈力拂過,點燃了兩邊的燭火,照亮了通道,露出了裡面站着的一人。
是個孩童。
她如提線木偶般一步步踩在地上,緩慢地移動。
連白玉墜子都遮不住身上的氣息。
左英過來時,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那孩童不就是當年走丢的妹妹嗎?
她腦海裡各種猜測浮現,最終停在了某個最令人不可置信的答案上。
範時青察覺到她的氣息,提醒道:“别靠近,她已經失去了意識,通知澤芝城所有百姓,緊閉房門,不得出門。”
“我這就讓人安排!”
左英壓下心中的恐慌,匆匆安排下去。
河道内種植的蓮花瘋長,整個澤芝城的水源全都長滿了荷花,每一朵張開花瓣後幾乎能吞下一個人。
見到這一幕的百姓四散而逃,有靠近的,直接被荷花吸走了全身的血液。
範時青指尖捏決,城主府四周升起數道符文,必須盡快處理掉這隻惡鬼,時間越晚惡鬼的實力會越強。
到時候整個澤芝城都會淪為一座死城。
數百道符文齊齊散發出的金光讓鬼氣消失了大半。
那個孩童的身影比之前更加清楚。
範時青恍然,原來左華很早就已經離世了,之後不止怎麼借着荷花重新有了意識,這才重現于世。
左華隻不過是這惡鬼的一縷意識罷了。
這一場戰鬥波及了大半個城主府,範時青極力控制範圍,阻止它逃出去。
“仙長,我也不想傷人的,求您放過我。”
惡鬼擡眼,露出濕漉漉的眸子。
範時青表情不變,惡鬼最擅長欺騙,她腳下靈力擴散,用力一踩,它便化作飛灰消散。
這惡鬼竟然吞食了不少魂魄,怪不得實力如此之強。
滿池荷花瞬間枯萎,軟軟地趴在池子裡。
飛灰中有一道純潔的霧氣隐匿其中,範時青招手,那縷薄霧如小蛇遊竄,在她掌心打了個滾。
範時青從木牌裡拿出一粒透明的珠子,将那縷薄霧灌了進去。
她握住手心,再張開時,已經有紅線穿起。
月色清冷,是範時青來這裡後最為舒心的一日。
她走到院外,将掌心的珠子遞了過去。
“令妹幼年時被埋葬在滿池淤泥中,魂魄還未來得及投胎就被有靈智的荷花吸食大半,或許是她意念足夠堅定,終能保留一絲意識。這裡面是她最後的魂魄了,她魂魄不完整,不足以投胎,就留給你做個紀念吧!”
左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接過來的,鼻尖泛酸,淚意上湧又被她強壓了下去。
“華兒她……很早就死了嗎?”
“是。”
怎麼會這樣?她那麼年幼,走丢的時候才多大?
“那……那些死去的人……”
“她控制不了身為惡鬼的欲望,就像人必須食五谷一樣。”
範時青沒說的是,左英在澤芝城做城主期間,惡鬼傷人事件減少,大部分都是因為左華在拼命壓制自己的本能。
“左城主,還請節哀。”
左英:“……謝仙長救我澤芝城全城百姓的性命。還請仙長好好歇息,我去叫府上的郎中過來。”
“不用了,我回去休息片刻就好。”
範時青帶小蘿回了住處。她沒注意到自己流在地上的鮮血似乎在緩慢滲入地下。
小蘿似有所感地回頭,那地上的鮮血立刻就靜止下來。
風緩緩吹動,樹葉相碰發出沙沙的聲音。
左英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到池邊,曾經被養的嬌豔華美的荷花早已枯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