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詩谌要了兩瓶果酒，度數并不是很高，但是她并沒有飲酒的習慣，本身酒量也不是特别好，小酌幾杯之後就有些醉了。

陪她一起的龐旸和何靜，情況也沒好到哪兒，三個人紅着臉，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要是仔細聽聽，說的都是沒啥邏輯的胡言亂語。

與其說是交談，不如說是各說各話，偏偏看上去聊得還非常開心。

龐曜沒有參與進去，他今天是開車過來的，不能碰酒，何況一會兒他還得負責清醒地把這三個醉鬼送回去。

本來喬詩谌和何靜是說好，吃完飯是要一起逛一逛商場的，但是龐曜去結完賬，兩個人都還暈暈乎乎的，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先是就近送何靜回了學校，又拐彎送弟弟回去，龐曜才帶着喬詩谌回了家。

在車上兜了一圈，一直開窗吹着冷風，到了地下停車場，雖然沒有徹底散了酒氣，但喬詩谌已經清醒了不少。

起碼不需要龐曜攙着才能行動了。

龐曜幫她沖了一杯蜂蜜檸檬水，可以醒酒，喬詩谌一飲而盡——她嫌棄自己身上的火鍋味還有酒味，急着先去洗個澡。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龐曜看着電視，但思緒卻沒在那上面，整個人放空了大腦，像是進入了節能模式一樣等待着什麼。

其實他已經有點累了，但是不舍得回房間休息，總想着在客廳裡多待一會兒，說不定還能再見喬詩谌幾面。

起碼等到喬詩谌房間的燈熄了，再回去也不遲。

或許功夫不負有心人，喬詩谌洗完澡之後，穿着一件絲綢睡衣出來了。

“在看什麼？”她好奇地走過來，在龐曜的身旁坐下，龐曜能夠感受到沙發的凹陷，熟悉的檀木與青蘋果香，帶着潮濕的水汽，浸漬着他的呼吸。

“《探尋遠古之味》，紀錄片？”瞧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喬詩谌有些驚奇：“你竟然還跟以前一樣，喜歡看紀錄片。”

這是他們差不多還在上小學的時候，龐曜就有的喜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朱者赤，喬詩谌那時候也很喜歡看紀錄片。

那時候探索頻道會播各種各樣的紀錄片，像是一個個新鮮無比的世界，吸引着尚且無知的孩子們。

每到周末的時候，她都能窩在家裡，看上一整天。

可惜後來漸漸大了，更多更加有趣的娛樂方式，小說、漫畫、番劇、視頻等等，紀錄片成了過去式，看得越來越少了。

喬詩谌甚至記不清自己上一次看紀錄片，是在什麼時候了。

所以她很驚訝，龐曜竟然還保有如此古早的愛好。

“我很難喜歡上什麼，但是一旦喜歡上了，就會一直喜歡下去。”他意有所指地說着。

喬詩谌點了點頭，她左挪右挪，終于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和龐曜一起看着。

這是一部講述釀酒的紀錄片，一行人嘗試複蘇古董酒具裡提取的酵母，配合古方來複刻出那時候的酒水味道。

實話說，這些知識其實沒有什麼用處，但也正是與他們生活毫不相幹的内容，才會帶來一絲不真實的靜谧感。

喬詩谌窩在龐曜的身旁，享受着這難得的放松，仿佛他們還在那無憂無慮的小時候。

“那枚戒指……你真的喜歡嗎？”沉靜的氛圍中，喬詩谌猶豫着開口。

“當然喜歡，”龐曜下意識摩挲起手上的戒指，他側過頭看到喬詩谌的表情，皺起眉頭：“你想要回去？”

“我隻是考慮，要不要換一個禮物送給你，”喬詩谌解釋，她歎了口氣：“因為這個戒指，好多人誤會你偷偷找了女朋友，公司裡的同事，還有何靜都這麼問了我。”

“所以呢，他們怎麼想，對我來說有什麼重要的？”龐曜護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十分愛惜，“何況就算我真找了女朋友，也不是需要瞞着别人的事，他們喜歡讨論這些，就随他們去吧。”

“我隻是覺得，是不是會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也許會有一些，但對我而言，這枚戒指值得一些麻煩。”龐曜勾起唇角，柔和了淩厲的棱角。

喬詩谌見狀也笑了起來：“沒想到你會這麼喜歡這枚戒指，那我就安心了。”

“沒必要那麼見外，”龐曜歪過頭，看着她說道：“你住進來以後，有的時候，真的表現得不像我認識的那個喬詩谌。”

“我隻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入侵了你的生活空間，”借着酒意，喬詩谌把以前瞞着的心情都透露了出來：“我感覺自己還是多少影響到了你，就像你說的，你有的時候表現得也不像我認識的那個龐曜。”

她的尾調在酒精的影響下帶着慵懶的黏膩感，聽得人耳朵發癢，近乎歎息般憂愁道：“我經常能夠感受到你的拘謹和不自在，我也知道這是由我造成的，很對不起……”

“沒必要說對不起，”龐曜打斷了她突然低落的情緒，“不是你也會有别人住進來，我之前不也是有一起生活的室友嘛，既然選擇了合租，我就會接受這些。”

“可是跟陌生人住在一起，和跟熟人住在一起，感覺還是不一樣的，有時候太熟悉了反而會不自在。”喬詩谌也側過頭，跟龐曜對視着，她還是在意這幾天龐曜不對勁的地方，生怕自己添了麻煩。

龐曜抿着嘴唇，不敢有太大的表情，該怎麼說服她相信自己沒有問題呢，難道要明說，自己不對勁的時候，是要壓抑那些洶湧而出的情感，也是要掩藏生理上自然而然的反應？

這和自尋死路有什麼區别？！

“總是需要磨合的，不管是熟人還是陌生人，你總不能要求我在幾天的時間裡，就把室友關系處理好吧？”龐曜另辟蹊徑，選擇了賣慘：“起碼你的生活習慣跟我很合得來，我以前有個室友，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在淩晨起來唱K，關鍵他還總是心情不好，那段時間我都快要精神衰弱了。”

“真的假的？”喬詩谌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心中始終風光無限的龐曜，竟然也會有這麼窘迫的時候。

“當然，我騙你幹什麼，高陽他們也知道，那時候剛剛開始創業，我被逼得有一段時間住在公司裡，也不想回家。”龐曜聳了聳肩，如果這樣能安撫好喬詩谌的話，他不介意把自己一些糗事拿出來說。

雖然龐曜一直執着于自己在喬詩谌心裡的完美形象，但最近也意識到，适當的示弱同樣是赢得喜愛的關鍵。

像網上那群姑娘們所說，美強慘三種元素組合在一起，大部分女生對此都是沒有抵抗能力的。

龐曜反思自己，或許就是敗在了不夠‘慘’，導緻喬詩谌景仰有餘，但親近不足。

知道了短闆，自然是要補足的，何況這種‘慘’又不是他自身能力造成的，隻是單純運氣不而已，那麼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果不其然，喬詩谌關心道：“怎麼沒聽你說過？”

“怕你們擔心啊，就和你一樣，我這個年紀，也是不想讓人為我操心的。”

“我可隻是瞞着我爸媽，沒瞞着你們！”喬詩谌不滿地哼唧着，然後舒服地向後靠，陷進沙發裡，喟歎道：“那看來我還算是個不錯的室友。”

“是非常不錯！”龐曜糾正道。

喬詩谌被哄得心情很好，像是放下了一塊心上的大石頭，整個人都輕快了起來，甚至被酒精麻痹而有些失控的大腦，産生了一股飄飄然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