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缇朝那面鏡子走去,撞入了一大片陰影。
人類的手将他摟進了熟悉的懷抱,諾缇欣喜若狂,雙手環抱了上去:“親愛的,你回來了!”
都叫上“親愛的”了,看來真得餓壞了。
耶撒萊恩嗯了一聲,腰間的觸手正提拎着一包棕榈葉包裹的東西,那裡面就是祂花費了幾個小時烤制的香茅草烤雞。
“我餓了,我餓了……我要吃肉,你說好要喂飽我的。”諾缇蹭着他的邪神,像隻溫順粘人的貓般不住撒嬌。
觸手開始解開棕榈葉上的繩子,葉片一揭開,烤雞的香氣就發散了出來,很快充滿了整座房間,香茅的獨特香氣和烤雞的油脂香味完美融合,勾得諾缇咽了一口唾沫。
觸手替他撕下了雞腿,皮肉分離的聲音十分酥脆,烤得金黃的皮下是白嫩多汁的雞肉,隐隐約約可見油脂緩緩滑落。
諾缇顧不上燙嘴,一口咬了下去,直接将雞腿肉撕得脫骨,一邊哈氣一邊咀嚼,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好吃……耶茲,喜歡……”諾缇意猶未盡地舔着唇瓣,绯眸盈滿了渴望,下一個盯上的是替他撕扯着雞肉的觸手。
耶撒萊恩的感官被濕濡溫熱的口腔包裹。
祂的神情微妙地一頓,低頭就看見祂的新娘癡迷地吮吸着祂的觸手,殷紅的舌尖舔過觸須尖細的末端,很快就将一截放入了嘴中,又舔又咬,隻是為了追尋觸手上浸潤的油香。
祂的小魅魔将饑餓與饑渴弄混了。
嘭——
是鏡子裂開的聲音。
耶撒萊恩轉頭,看見那面擺在客廳角落的鏡子以中心為原點發射狀地裂開了道道裂縫,仿佛有人被困在鏡子裡面,正不斷地捶打着鏡面,向外求救。
“不夠……還要……耶茲。”諾缇吮吸完了油脂,吐出了觸手,唇邊扯出一道晶瑩的銀絲。
為了吃到撕好的雞肉,諾缇将臉湊了過來,恰好能照到鏡子,那一刻,耶撒萊恩仿佛在鏡裡看見諾缇哭喪着臉,幽怨地盯着祂。
鏡中的景象一晃而過,祂眼前的諾缇似乎沒有注意到鏡子裡的自己,戳着觸手索要喂食,大口大口地吃着鮮香滑嫩的雞肉,邊吃邊訴說着對自己的喜愛。
“喜歡,喜歡,還是耶茲最好了,不會讓我餓肚子……”
粒子的走向沒有問題,祂的新娘确實因為美味和飽腹而感到喜悅。
那麼,那鏡中的到底是什麼?
……
2月10日上午,一隻機械信鴿匆匆從前台起飛,向坐落在科賽郡中心的萬靈之母教會報案,不一會兒,那名黑發綠眸的警官就找上門來,向主管核實情況。
“警官……昨天我們商會開會,今天早上我才趕回來,負責打掃九樓的女仆就看見了這個……”主管面色蒼白,顫抖着手,指向桌上一包皺起的手帕,邊角已經染上了血色。
男人神色平常,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提起手帕的一角,看見了幾顆牙齒,有些磨損,有些并不完整,像是被人硬生生打掉的。
“9樓一共有三間套房,都是按最高規格裝潢的,902是我們商會專用的,一般不對外服務,903的客人是一對情侶,901的本來是一對母女,和801房間的住客換了房間……”主管的手邊就是房客名單,這本來是客戶的隐私,但現在出事了他顧不得這麼多,“隻有901的波波夫先生并不在房内,也沒有人看見他離開旅館……”
“為了避免出現更多失蹤,我已經向商會申請了限時遊艇券,疏散了所有房客……”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聲,拿起房客名單,仔細浏覽住客信息,問道:“打掃房間的女仆呢?”
主管歎了一口氣:“警官,那女孩剛來不久,就遇到這麼大的事,看見牙齒直接昏了過去,我叫另一名女仆帶她去附近的醫館了。”
“警官,我們每間房間都配置了聖水,這件事是和某種可怕的污穢有關……還是說……暗礁?我們需要封……封鎖嗎?”主管神色凝重,無論哪一種都意味着他需要安排住客們退房,甚至會耽誤之後的預訂,這麼大的責任不是他能擔得起的。
燈塔在上,請寬恕他的冷漠,他更希望是那個神出鬼沒的連環殺手幹的。
他看過那些驚悚獵奇的新聞報道,傳言暗礁盯上的可憐蟲會突然離奇消失,約莫一天時間後會出現在原來失蹤的地方,右胸被捅了對穿,從脖子拉開一道狹長的口子,骨肉和内髒都被掏空……
“不用封鎖。”男人伸出了手,“給我九樓的備用鑰匙,我上去檢查。”
“樂意效勞!”主管的愁容有些許消融,連忙從腰帶上解下一串鑰匙,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地開口,“警官,商會有規定的,需要登記您的名字才可以借走這串備用鑰匙。”
男人似乎沒有意見,從懷裡掏出了自己的證件,給主管掃了一眼。
姓名:帕沙·嘭,信仰:萬靈之母,職介:懲戒修士。
“謝謝您的配合,先生,樓梯在那邊。”主管奮筆疾書,心裡默念着那誇張的職介,頓時放下心來。
作為一個男人,能進入萬靈之母教會,還能爬到懲戒修士,這位先生屬實不簡單。
帕沙回避着主管的視線,一邊從懷裡掏出了一卷羊皮紙。
生着老繭的食指微微一勾,從虛空中抓出了一支羽毛筆,筆尖浸潤了過多的藍墨水,在地毯上留下些許墨漬。
“這次和往常似乎沒有不同,我不确定能否找到祂留下的痕迹。”
羽毛筆在羊皮紙上書寫出流利優美的文字,句号端莊得和印刷體一般。
筆已經停下,書寫卻還在繼續,字體似翩翩蝴蝶般在紙上飛舞:“路上小心。”
樓層的号碼從6變成7,再從7變成8,男人的腳步停在通往九樓的樓梯前,翡翠般的眸中映照出9層的号碼牌,開口的方向左右相反,仿佛他是從鏡中窺見那個号碼牌一般。
帕沙的眼神淩厲了許多,像鎖定獵物的獵豹一般,寫下的字忽然變得潦草了許多。
“計劃有變,我會嘗試淨化。”
“小心……”踏上九樓的那一刻,字句變得鏡像般颠倒,“綏時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