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作為聽衆的簡淵卻沒有康杜若這麼平靜，盡管他外在沒表現得大驚小怪，心裡卻是無比震驚的。

“原來那天晚上，你不回家是因為這個事……”當簡淵好不容易消化完這件事後，很多事情頓時變得豁然開朗。難怪康杜若高考失常一落千丈，難怪她不願意向康教授求助，難怪她想要寫一本關于走失兒童的紀實小說。

簡淵不知道該怎麼開解康杜若，何況，時過境遷的安慰是那麼微不足道。他隻能攬過康杜若的肩頭，讓她偎依着：“既然你今天能把這件事對我說，那就代表你走出來吧？”

康杜若輕輕地“嗯”了一聲，再一次感謝簡淵的體貼。實際上，也正因為她相信無論如何，簡淵都能接住他，所以他才成為坦白的對象，成為那個推着自己不再離群索居的人。正因為遇到了他，康杜若才品嘗到不孤單的滋味，也決定不再孤單下去。

但面對她的釋然，簡淵一邊欣慰，一邊又忍不住心疼：他曾經離事件的核心那麼近，可是他卻從沒深思過。康杜若那個夏天晚上的失常，任何人都能看出來，他卻認為她隻是因為父母婚變而出來透氣；他以為接納她在自己家住一晚，已經是好朋友能做到的最大的慷慨，卻不想想康家的婚變早已開始，康杜若為何獨獨那天要夜不歸宿。

如果那個時候，自己能更加成熟，或許康杜若的人生也會就此改變。

“那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對簡淵如此的懊惱，康杜若微笑着回道，“我高考失常是自己心理不過硬，自暴自棄也是因為自己心志不堅定。如果這也要你來負責，那我們班40多人的命運，是不是都要靠你這個班長來負責？”

“誰管他們死活，我隻想對你負責。”簡淵笑歎一句，讓康杜若莞爾一笑：“這話我愛聽。”

“那我這個聽衆當得這麼合格，你是不是要給我點獎賞。”

康杜若明白，簡淵是想解開有些沉重的話題，配合地佯怪道：“你身為男朋友，當個合格聽衆不是本分嗎，怎麼還要賞？”

“那就換個說法……”簡淵拉着康杜若一同倒在沙發上，雙手捧着康杜若的臉，與自己近在咫尺地對視，“身為男朋友，我對你的經曆深感痛心惋惜，你是不是該安慰下我受傷的心靈？”說罷他松開手，兩人的臉自然挨在了一起。

“巧舌如簧。”康杜若笑罵一句，自己整個人壓在簡淵身上，讓她的臉隻稍微一偏，就遇上一個溫柔的吻。

康杜若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感受。真是神奇，她以往完全不能想象，一個成年人如何能忍受這樣逼仄的肢體接觸，但原來隻是沒出現合适的對象而已。她現在就很享受簡淵的擁抱，他的一支胳膊攬住自己的腰，一隻手撫在她的背上，在這個充分的擁抱中，康杜若能深刻感受到被愛的意味。她的心徑直往上升，就像瓶塞從紅酒瓶裡噴出來一樣。

這樣的情緒讓她的血全都沸熱起來，喜悅的渾身發抖，被一股甘美而又奇特的騷動所包裹。她也雙手環住簡淵的脖子，主動投入那交互的親吻中。直到兩人的唇分開，康杜若順勢把頭埋在了簡淵的胸前，持續沉浸在親密的餘韻和兩人的心跳中。

“要是我能夠說出我的心裡多麼快樂，那麼我的快樂隻是有限度的……”就在這舒适的靜默間，她忽然聽到簡淵緩緩念着，“您現在既然已經屬于我，我也就是屬于您的了，那我們就将永遠彼此一條心，共同嘗盡高山、低谷、田野、叢林和峻嶺給人帶來的一切歡欣。在那裡，我将用玫瑰花給你作床，床頭的無數題辭也字字芬芳……”

“莎士比亞？”

“是呀，文學很妙吧。”簡淵歡愉的語氣又響了起來，“要是别人敢說我的情話土，我就說他不懂欣賞莎士比亞。”

“那我豈不是又得把詩集都撿起來，以免被你嘲笑。”康杜若埋首而笑，稍稍回憶了一下，接着簡淵的念道，“在那裡，我們将并肩坐在岩石上，觀看着牧人在草原上牧放牛羊，或者在清淺的河邊，側耳谛聽，欣賞水邊小鳥的動人的歌聲……”

讀到這，康杜若刻意停頓了一下，而簡淵被她狡黠着眉眼注視着，旋即也心領神會。于是他接着念出康杜若留給他的最後一句：“如果這些歡樂的确能你動心，就請你來和我同住，作我的愛人。”

莎士比亞的告白就此完整，兩人重新擁住了彼此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