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康杜若自然醒的時候,窗外已經天光大亮。她對着天花闆聚焦了幾秒鐘,反應過來這是在自己的卧室裡,不過對于自己是什麼時候被簡淵弄回房間的,她卻像斷片了一樣,不記得了。
看來真是色令智昏了。
但一想到昨天,康杜若就會不由之主想到客廳裡的一暮暮畫面。她不禁又縮回被子裡,花了十幾分鐘,悶頭消化起延遲了一晚上才來的羞怯。
等她再次從被子裡鑽出來,意識到整個房間都安靜異常。簡淵肯定是去上班了,可見不是個“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而由于自己一貫中午才醒的生物鐘,康杜若錯過了欣賞簡淵睡顔和早安吻的機會。不過嘛,來日方長,懷着這般輕快的心情,她步出房門,然後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看到桌上為自己準備的早中飯。
一杯豆漿、兩塊三明治和一塊牛排,雖然簡單,卻是一種圓潤不刻意的寵愛。這對康杜若來說是一個全新的體驗,哪怕在她還可以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她也沒有嘗過被寵的滋味,因為她必須保持自律和優異,所以不能放任自己被人照顧。但現在不同了,她知道有個人會穩穩地接住自己,哪怕偷個懶,任個性,也不用擔心被責備。
康杜若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隻覺得連今天的陽光都比往常要明媚一些。當然了,這八成是多巴胺給她制造的幻覺,但沉浸在戀愛裡的人哪需要什麼理性。這大概也就是戀愛或懷孕使人降智的共同原理吧。
于是,降智了的康杜若一邊吃三明治,一邊撥通了簡淵的手機。戀愛往往讓人變得大膽,康杜若現在就非常想和簡淵分享自己的美妙心境。
沒一會兒電話就被接了,康杜若還沒開口,就聽到那邊先一聲笑:“睡美人醒了?”
“嗯,”康杜若喝了一口豆漿,“正在享受田螺先生的愛心餐呢。你在幹嗎呢?”
“也在吃飯,寫字樓裡的食堂,挑來挑去挑不出個合口的。”簡淵的聲音聽起來挺幽怨,“我什麼時候才能享受到女朋友的愛心便當呢?”
康杜若不是沒這個心,但她賴床呀,所以她折中了一下:“那……你要是不介意帶頭天晚上做的,我也可以嘗試一下。”
簡淵并不真想折騰人大早上起來做午餐,所以爽快“嗯”了一聲。之後他忽然想起重要的事,問康杜若道,“對了,我下周四要出差去北京,你一起來嗎?”
康杜若奇怪簡淵出差為什麼要招呼自己,就聽那頭繼續說:“北京國際書展周五開始,我們公司有展位,而且我也被論壇邀請去講點東西。怎麼樣?我猜你是有興趣的。”
那必須有興趣!其實淞城一向也有固定的書展活動,不過以往康杜若覺得自己基本跟圖書是緣分盡了,所以從來沒去參觀過。如今簡淵提供近水樓台,她哪有不去的道理。兩人立刻達成共識,這之後簡淵午休快結束了,這才頗有些沒聊盡興地結束了通話。
康杜若收拾了一下碗筷,看看外面陽光燦爛,正适合窩在沙發上讀那些經典紀實小說。不過在此之前,她覺得有件事要先解決一下。
她拿起手機,打通了給宗建華的電話。她既然要邁向新生活,她就該和過去做個切割。
“華哥,是我……”康杜若溫和而平靜道。對宗建華,她還是感激的部分占多數的。畢竟對方在她落魄的時候給了她一份工作,雖說大家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互不相欠,但能寫那些東西的不是隻有康杜若一個。宗建華對她總比對别人多了份人情味,也在能力範圍内,稍稍容忍了她的挑剔。可以說,她還能留在一個靠文字混口飯吃的圈子裡,是有宗建華一份功的。
所以,她把這些感想都真誠地說給宗建華聽,當然也說了她以後的打算。她打算全身心投身到真正的文學創作上,自然顧不上再給宗建華寫各種水文了。
那邊宗建華聽得也認真,之後問她的第一句就是:“杜若,值得嗎?每年有多少人寫書啊,又能有幾個出頭的?”
“我知道,”康杜若坦然道,“但是不寫就永遠不會出頭,再說我也不是為了出頭。”
“哎,我猜你就會這麼說。”宗建華的口氣能聽出些遺憾,“你華哥好歹也是正經中文系畢業的,能看得出來你去寫那些文章是屈才了。不過我能給你提供的工作隻能是那樣的了,因為我自己的水平就在這裡。”
“你也别說成這樣,好歹你還是很多寫手的衣食父母,而且在我接觸的中介裡,你也是最公道的。”
宗建華歎了口氣:“那我就當你是真心誇我了。行,我明白了,既然是你一心想幹的事情,我也沒資格攔着。而且我也真心希望你能寫出名堂來,這樣我以後還可以拿你當招牌!”
對方既然用玩笑來緩和氣氛,康杜若也從善如流:“謝你吉言,要是我真出名了,以後給華哥你寫東西,一定打半折。”
電話那頭頓時笑了出來,說那感情好。原本,康杜若覺得要結束和宗建華的合作,似乎面談更合适些。她打這個電話也隻是想先給宗建華打個預防針,沒想到宗建華釋然的倒挺快。或許确實是正經中文系起到了作用,他心底還沉積着一份對文學的向往,哪怕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