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珏遭敬真拼命搏擊,懸山崩使出,他的心髒被捏碎,軀體被崩成了碎片。
朱塵被明雪橫劍撞開後,比她更快地飛撲下來,也隻能撈到銀珏被崩碎的殘片。
她不甘心,調動法靈将銀珏的肉身拼在一起,卻攔不住他逐漸消散的妖魂。
借着破碎的肉身,銀珏舉起手,似乎想再摸一摸朱塵的臉。可他擡不動手,即使擡動了,肉塊兒也隻會一個接一個地掉落。
罷了。
他笑着歎息,“阿塵,對不起。”
朱塵皺眉呵斥:“瞎說什麼!”
“怪我沒本事,吃了那麼多人,還是拖累了你。”
銀珏苦笑一聲,凝望着朱塵帶了點水光的眼,“以後,換個厲害的人養吧,阿塵。”
朱塵心下慌了,她瘋狂催動法靈灌入銀珏破碎的身體。
銀珏的妖魂自下而上逐漸如星辰破碎,虛空幻影中,銀珏的唇動了幾下,似乎在說什麼。
慌亂中朱塵擡頭,散成微光的銀珏看見她一瞬通紅的雙目。
妖魂散盡的一瞬,銀珏破碎的肉身嘩啦啦墜落,砸了朱塵滿裙角。
身後是嘈亂的動靜,朱塵失神地跪坐在地,理會不得。
敬真昏死過去,脈搏微弱,面色如紙。明雪将他抱起,轉身看見朱塵,便飛劍橫在她身側:“今日之事我有責任,但此刻我不能逗留,改日我必回來與你分說。你若答應,我就此離開。你若不答應……”
話未盡,朱塵的聲音便淡淡響起,“你走吧。”
明雪一梗,咽下喉嚨中剩下的話,收劍轉身:“多謝。”
明雪帶敬真先走,俞俞領着五個少年跟上,回到小漁村的時候,月已西斜。
院主人程小哥半夜被驚天雷響吵醒,醒來又看見滔天的海浪翻滾,他以為海妖作亂,着急忙慌地去叫宿在家裡的修道者。推開門看見空空如也的屋室,他才反應過來海上動亂是怎麼回事。
但見着綠衣女子伴着點點微光閃現在院子裡的時候,他還是吓了一跳。
綠衣女子懷中抱着的少年渾身是血,胸膛上開了個大洞,綠衣女子走一路,那血就落了一路。程小哥又驚又怕,但想着這些人是來幫村子平亂的,又不忍心直接躲開。他隻能口中念念有詞,祈禱神明保佑這些修道者不要死。
俞俞帶着鄭喬哲他們回來的時候,西屋卧房的門已經關上了。窗棂和門縫中漏出來的點點微光昭示着屋内人的舉動。
俞俞站在門口,數次擡起手想要敲門詢問,又擔心會打擾到明雪,終是緩緩放下了手臂。
屋内油燈未點,全憑着明雪掌心彙出的銀紫光芒照亮。
平躺在床上的少年如一張揉皺的白紙,整個人散發着無聲的死氣。胸口上猙獰可怖的傷口貫穿身軀,血肉模糊,肋骨翻白。點點光塵落在創傷處,如織衣一般迅速修補着他的傷口。
明雪很慶幸,朱塵再胡鬧也沒有出格,她給銀珏的那杆槍是一把普通的武器,并未對敬真的身體帶來太大的傷害。
如今他這般虛弱,更多的是法靈消耗過度導緻。
織補好槍傷,明雪收回手。她坐在床榻邊緣,就着朦胧模糊的月光深深蹙眉。
敬真太沖動了。
俞俞那一次,秦窈窈那一次,如今這一次,他也太不要命!
皺眉看着敬真沉睡的面容,明雪長長歎息。這孩子還是太小了,不懂得生命的珍貴。救人誠然是好事,可像他這般不要命的以卵擊石,那不叫善良,叫愚蠢。
拉過被子蓋好,明雪緩緩起身,等他醒來吧,醒來後,再好好教導他。
不料她剛一起身,衣袖就突然被人攥住。
她訝然回頭,敬真深深擠着眉頭,一雙濕漉漉的眼萬分委屈地凝望着她。
“你醒了?”
喉結上下滾動數次,敬真才開口:“神仙姐姐,你就是明雪仙尊,對嗎?”
少年虛弱沙啞的嗓音中帶着哀哀的自憐,他的眉頭越擠越深,眼眶幾乎包不住那晶瑩的淚珠:“神仙姐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明雪愕然,她眉心微蹙,“什麼?”
“神仙姐姐是怕我知道了,會糾纏你嗎?”
這說的哪是哪啊?
“神仙姐姐不想收我為徒,神仙姐姐不想要我陪在身邊,”敬真強掙着半爬起身,“神仙姐姐,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喜歡我?”
明雪被他這麼一堆話繞暈了,但敬真他話音裡濃重的自卑和害怕被她聽了出來,她來不及多想,先一步伸手去撫他的腦袋,“瞎說什麼呢,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你怎麼會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