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彈指崩炸灌木叢和大樹的時候,那憋悶的響指聲引起了敬真的注意:“神仙姐姐,必須要打出這樣悶悶的聲音嗎?”
啊這——
明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尴尬地搓着怎麼也打不出清脆響指的五指向他解釋:“不是啦,是我比較笨,不會打響指而已。你能打出來清脆響亮的響指自然更好了,這個是因人而異的。”
一面學着明雪的樣子搓響指,敬真一面又問:“那神仙姐姐怎麼不換一種方式啊,為什麼要一直這樣打響指呢?”
“為什麼非要打響指啊……”
這個問題似乎勾起了明雪的什麼記憶,她緩緩移開了目光,看向遙遠的海面,清亮的眼眸一瞬間似蒙了層霧一般泛着哀哀的孤郁。
為什麼非要打這麼個憋悶潦草的響指呢?明雪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低回頭,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看着剛剛摩擦出沉悶響聲的那兩個指腹,回憶不受控制地蕩漾開來。
——說到底,不還是自己的私心嗎。
“神仙姐姐?”
女子忽然神傷,敬真有些懊惱,怪自己不該多說多問,否則神仙姐姐就不會這般了。
他的小手拉了拉明雪的衣袖,怯生生地問:“是我說錯話了嗎?”
少年的聲音将明雪逸飛的神思扯了回來,她複揚起溫和的笑容,撫慰小小的少年:“沒有,敬真。你現在就煉化靈力吧。”
往昔之事已随流水杳杳而去,此刻再多回憶,也沒有意義。明雪抛開雜念,一心一意地教導敬真,告訴他如何才能煉化積蘊在他體内的靈力,如何才能掌握懸山崩的訣竅。
如她一開始所料,敬真實實在在是個很有靈性的少年,他以前獨自一人在澄溟海那種靈氣貧乏的地域,竟然也能在體内積存了不少的靈力。如今得明雪指導,天地靈氣迅速在他四肢百骸内運轉煉化,小小少年盤膝坐在海灘上,周身漸漸泛起了銀藍色的光暈。
看他漸漸步入正軌,明雪揮手設了一道淡淡的護身障,轉身尋了個方方正正的石塊兒來坐着看海。
她布的這道護身障本意也不是為了阻攔誰,隻是怕自己不自覺神遊天外會忽略周圍的狀況。
日暮黃昏之時,海面浮光躍金,橘紅色的斑駁光影如浮錦一般橫鋪海上,叫人看了,以為誤入迷離之境。
俞俞拿着三串烤魚蹦蹦跳跳地跑過來的時候,明雪正如一尊雕像靜坐在那裡。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俞俞下意識放慢了腳步,卻還是驚動了那孤零零的瘦削身影。
護身障波動,明雪收心回神,回頭看向來者,卻被小心翼翼的俞俞逗得一笑:“你在幹嘛呀?俞俞?”
既已驚動了道尊,俞俞不再顧忌,撒丫子歡快地跑向明雪:“大人!吃烤魚!”
接過俞俞遞到手邊的烤魚,明雪就着夕陽看了看。這魚尺寸正正好,不大不小,恰是拿着不沉,吃着不少的分量。竹篾子夾着烤得火候極佳,魚肉褐黃焦香,香味撲鼻。
“這是你烤的嗎?好棒呀俞俞!”
“不是啦大人,我要是會烤的話,早就烤給大人吃了!”俞俞爬上石頭,并肩坐在明雪旁邊,“這魚是清霖釣的,她釣了好多,但是窈窈隻選了這種大小的來烤。清霖和窈窈真厲害!就連陸弗承和鄭道長都沒她們釣得多、烤得好呢!”
“是這樣啊,你們下午去釣魚了呀。”
剛剛一路歡蹦着跑過來,俞俞的頭發已然有些亂,明雪愛憐地幫她理好了鬓發,逗問她:“那我們俞俞釣了多少呀?”
俞俞拿着剩下的兩隻烤魚,不好意思地低下小腦袋:“我也是魚,我就沒跟他們一起釣。我站在一邊看着他們釣的,如果有開了靈智的小魚撞上來,我就悄悄提醒他們,叫他們快走!”
“可是,大人,我這樣做是不是不對呀?”
明雪笑着拍拍她的小腦瓜,“哪有,俞俞這是救了那些小魚呢!開了靈智的小魚與一般小魚外形上沒有區别,人族難以辯分,俞俞你這是幫他們免了殺孽呢。”
聽及此,俞俞又歡天喜地起來,“真的嗎?是這樣就好了,那我就不擔心了!”說着,她又跳下石塊,舉着烤魚跑到敬真身邊叫他:“敬真敬真,先别修煉了,快來吃烤魚!大人都說烤得好呢!”
明雪半回過身來,看俞俞拿着那兩隻烤魚在敬真面前不住地引誘他,嘴角慢慢噙起一絲滿足的笑來。
她低頭咬了一口香氣馥郁的魚肉,唇齒咀嚼間她想,無怪人族偏愛兒女繞膝的天倫之樂,這樣美好的場景,她也愛。
十數日後,眼見着敬真的身子完全康複,懸山崩也練習得差不多了,明雪便準備前去找朱塵談一談。
出發之前,因不能确定朱塵同那個叫銀珏的是存着什麼樣的心思,明雪放心不下,翻來覆去還是決定将幾人再叫起來細細囑咐一番。
那會兒剛吃完晚飯,夜還沒有很深,清淺的月光淌在屋内,如一灣清溪。明雪披衣起床的時候,還驚動了俞俞。
“大人,有什麼事嗎?”
明雪回頭一笑,安撫她快睡,“沒事兒。”
再轉過頭來,看見敬真依舊沉沉睡着,才穿鞋朝外走去。
穿過堂屋,窗外的蟲鳴蛙叫聲偶有一響,更顯得此夜寂靜。明雪揚手,“叩叩”聲打破了這份安靜。
半晌,木門打開,秦窈窈的一顆小腦袋先冒了出來,“明姑娘?有事嗎?”
而後,旁邊的另一扇門也被拉開,杜韶辰問:“明姑娘,怎麼了?”
打擾到他們好眠,明雪略感抱歉,“我有些事要囑咐你們,比較重要,所以才将你們叫醒。”
秦窈窈聽了,回身向屋内低聲說了什麼。杜韶辰也轉身回望,動作卻在掃視一圈後頓住了,
“我師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