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澤周緊緻的腰靠着料理台，手上動作未停，仿佛聽到笑話，扯了下嘴角：“說說。”

說說你覺得我怎麼騙了你。

雲蝶之控訴：“我看到你給你同桌講題了。”

遲澤周挪了下案闆，有條不理的開始下油，再安靜等油開。

旁邊放着一杯檸檬汁，加了三顆透明的方形冰塊。

遲澤周虎口握住杯子，趁間隙，優雅地喝了口。

吞下酸汁，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妹：“你監視我？”

他皮笑肉不笑，壓下去的不耐感，讓雲蝶之頓時感覺到了，他哥好像挺反感她這種凝視行為。

狂擺手：“沒有沒有。我就是路過，恰巧看到了。”

嘟囔，抱怨：“你說你不扶貧的。結果你不守信用。”

油開了，下菜。

遲澤周轉身，拿着鍋鏟，開始炒菜。

噼裡啪啦的爆油聲，掩蓋了短暫的平靜。

雲蝶之在等待他的回答。

大火轉小火。

蓋鍋。

他得了空。

轉身，手臂舒展撐着料理台邊緣，肩平身闊，漆黑眉眼，繼續審視雲蝶之。

她被看得心慌。

腦袋往下縮，隻在沙發後面露出兩隻純真可愛附帶愁眉的眼睛，直視她哥的臉。

遲澤周垂眸看了她良久，最後站直腰，道出真相：“扶貧，那是對你。”

雲蝶之：“......”

遲澤周玩味地提了提嘴角，繼續道：“對她，我是錦上添花。”

雲蝶之：“......”

怎麼還雙标呢。

但雲蝶之也聽出了她哥的話外音——她哥不屑于和笨蛋打交道，隻有強者，才配得到他的青睐。

雲蝶之嘴上倔強的說着切，誰稀罕。

但實際行為卻是很積極。

最近這段時間，瞞着家裡人，鬥志昂揚的少女開始挑燈夜戰。

效果确實很明顯。比如：黑眼圈，增長的飛快。

一個月後的一天，遲澤周一開卧室門，看到對面她一副被吸幹了的鬼樣子，差點把門關上。

是嫌棄的語氣：“大晚上你又做賊去了？”

雲蝶之心想：是啊是啊。做你的偷心賊。

但表面還得裝正常。

打了個哈欠：“哥哥，你要是嫌我醜，你就直說。”

遲澤周頓了下，不客氣：“是挺醜的。”

“......”

我就是謙虛了下，結果你就順着杆子往上爬。

等着吧。

待我一鳴驚人，看我怎麼打爛你那張性冷淡臉。

這會兒課間，雲蝶之正在補眠。

體育課代表拿了一張表走上講台。

秋季運動會即将召開。

正是大展身手的時候，男生項目基本是一念出來，就是秒沒。

就連三千米這麼折磨肺部的項目，也是人員報滿。

到了女生這裡。

鉛球。

無人應。

“小仙女們，哪位感興趣？”

标槍。

沒人吭聲。

“姑奶奶們，給我一個面子吧。”

最後體育課代表幾乎是求公主告奶奶，才哄得一二人答頭答應。

沒過多久，最後一個項目了。

“3000米，走過路過，别錯過。”

“不求第一，隻求上場。”

“到時候我會搖動我們全班的力量，來給你加油鼓勵！放心，你絕對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雲蝶之剛好醒了，懵裡懵逼的伸了個懶腰。

“有人舉手了！诶诶雲蝶之，就你了吧。”

體育課代表頓時樂開花。

雲蝶之忙收回手，打了下自己多事的手背：“沒有，不是。課代表，你别瞎記。我可沒興趣去跑。”

平日裡跑完八百米，她都會成為一條上岸幹涸的魚，下一秒随時可能缺氧死去。

更别說翻了幾乎3倍的1500米。

“雲同學，别這麼消極嘛。”

“你長得又好看，腿又長，平日裡活力滿滿。上去肯定能得第一。”

雲蝶之沖課代表比了個食指，不不不地搖了搖：“前半句我認同，後半句，我不敢當。”

白誇了。

課代表還想勸。

結果上課鈴響了。

他有些失落地往下面走去。

看着那個空缺的一欄，他能理解。畢竟需要莫大的勇氣，才能扛得住這一難。

但也期望，在名單交上去的那一秒，能有奇迹發生。

中午吃完飯。

茉妍去了多媒體樓那邊，彈鋼琴。

雲蝶之去校外買了兩杯奶茶回來，為了中途不打擾，她靠在鋼琴室門口，靜靜的聆聽。

茉妍彈完，雲蝶之走上前。

調侃：“不是彈得《夢中的婚禮》嗎？怎麼還彈出一股憂傷的味道。”

雲蝶之插好奶茶吸管，習慣性地遞給茉妍。

茉妍接過，低頭輕聲道：“可能是我好久沒彈，生疏了。”

雲蝶之和她一同坐下，手在黑白鍵上亂摸了幾下：“茉妍，其實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走藝考這條路線？”

高一入學的開學典禮，一束潔白的光打下。

茉妍一身優雅長裙，配上《緻愛麗絲》的美妙鋼琴聲，當晚用顔值和才藝征服了多少少男，堪比校園白月光的存在。

音樂老師來班裡打聽，說這孩子彈鋼琴有天賦，考不考慮去她那兒重點栽培？

茉妍婉拒。

直到現在，雲蝶之還是沒搞明白，茉妍怎麼就非得撇棄天賦，每天熬更受夜的搞理科學習？

那不就是上帝明明給你開了一扇門，你非得關上嗎？

“我......”

窗外綠植攀爬。

在鋼琴室内彌散清涼。

茉妍看着雲蝶之真摯的眼神，于這個清爽的午後，終于肯說出自己的心聲：“我爸爸不喜歡我藝考。”

雲蝶之直擊心魂：“重點是你。你喜歡彈鋼琴嗎？”

茉妍遺忘在角落的夢想被關心了，感到一抹溫暖。

她雙手捧着奶茶，沖雲蝶之慢慢的、重重地點了點頭。

“可是”

“喜歡又有什麼用呢。”

她的父親是小學文化，暴發戶。

對這些高雅的藝術很是看不上。

他說可以當做愛好，但是絕對不能當成主業。

他期盼自己的女兒成為律師，醫生，外交官，但絕對不會是一個鋼琴家。

雲蝶之兩手放在茉妍肩膀上捏了捏：“熱愛就要勇往直前。茉妍，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不會放棄我心中的所愛。我定當是，抛頭顱，撒熱血，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做下去。”

茉妍拿下她的手，知道雲蝶之是在鼓勵自己。

茉妍溫柔說道：“蝶之，所以這就是我跟你最大的區别了。”

她熱情，外向，拓寬，侵略。

她文靜，内向，收緊，守護。

起初遲澤周等人還驚訝，這兩個性格迥然不同的人，怎麼就能成為好朋友？

後來發現，因為——互相吸引。

茉妍身上有雲蝶之缺乏的細膩、善解。

雲蝶之身上有茉妍渴望的大膽、熱烈。

走出鋼琴室，兩人有說有笑。

途中路過練舞室。

一道纖細的白色身影在舞動。

“一圈，兩圈......三十二。”

芭蕾的黑天鵝揮鞭三十二轉。

雲蝶之趴在窗戶上看，嘴巴都數幹澀了，但是那人還在轉。

雲蝶之羨慕且贊美：“這些練舞的，怎麼看起來瘦得像天仙，體力這麼好。”

茉妍解釋：“因為控制力和核心，必須要很強。”

雲蝶之直起身，走之前感歎：“那她不去跑三千米可惜了。”說不定穩拿第一。

茉妍慢半拍，還對着窗戶沒轉頭，等看清那個女生的樣子，發出疑惑的聲響：“那不是一班的尤舒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