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塔塔挑了一下眉,本想鎮定地繼續盯着的,眼眸卻不由地閃躲了一下。
然後想到什麼,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心裡卻懊悔不已。
誰曾想季寒江卻捧住她的臉,眼神亮晶晶地陡然說道,“再來一次好不好?”。
“什麼……”,陸塔塔才剛問了句,就蓦地醒悟過來緘閉了口。
要不是他眼中那明豔的笑意很是煞人,她手上那一下子絕對就過去了。
不過饒人如此,陸塔塔也沒打算多糾纏。
她想起床。
她用力掙了下,沒掙開,蓋在身上的被子反倒掉了,露出一大片春光。
陸塔塔有些洩氣,本想發火的,可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着,臉上害羞了起來,生了兩團紅雲——即使她并不怎麼在意,但卻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本能反應。
“對,就是這樣的……”,季寒江突然欣喜起來,“害羞——你這樣像見到喜歡的人的樣子——一副陷入戀愛的模樣”,他輕輕地說。
陸塔塔的唇瞬間白了下,然後抿了起來。
她頓了一下,沒有說話。徑直起身的時候,不曾想卻在一腳踏在地上的時候,不由地摔倒了。
扶着床沿坐在地上的陸塔塔無視急忙奔過來的季寒江,渾身酸軟得心裡就隻有一個念頭。
她承受不住的!
她早就知道她承受不住的!昨夜的他太過陌生——沒有大胡子“面具”的掩蓋,她把他臉上的華光看的一清二楚——那樣絢麗的風情讓她渾身都僵硬起來了。
或許是她太過緊緻,讓他很是艱難,難忍得昏了頭了,導緻他說了句葷話,“熟人都不認識了?快讓我進去……”。
他這麼說她更發燙了,别着腳更不肯讓他進,那搞得他心頭火起,硬是纏着她鬧了一夜,非把她弄得又熟了一回……
如同暗夜華生,細密皆是瑩光。
隻不過兩人的交融,卻并不像是在共舞——而是一個人獨自的狂歡。
這世界上的人這麼多,我隻想和你做羞人的事——季寒江。
這世界上的人這麼多,我卻曾找不到一個人做這羞人的事……最後隻能和你做這羞人的事——陸塔塔。
季寒江伸手想扶起坐在地上的陸塔塔。不過她卻拒絕了他,反應非常激烈。
“我說再來一次就吓到你了?”,季寒江不禁失笑一聲,搖了搖頭,“你哪裡是就這麼容易被吓到人?不來就算了……”。
他說着,把她扶上床去。
幸而今天是周末的日子,他不擔心她會借口工作而視若無睹了。因為他是定要問清楚的,不然可真是太鬧心了。
“你怎麼,最近對我的示好表現得很驚訝的樣子?好像接受它是一種罪惡”,他幫她蓋上被面,自己卻赤身裸體地半跪在床沿之下——幸好房裡的空調還算暖和。
“你的确耀眼——尤其是刮掉胡子以後。懷璧其罪,我……”,陸塔塔垂了眼眸,低低地說着,卻蓦地斷了聲音,很長時間的沉默。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你大可不必”,季寒江接了上去,“因為大部分其他人的眼光都很淺薄,而你沒必要為了其他人的眼光而降低自己的要求,你當然值得更好的……”。
“你是說你對我來說就是更好的?”,陸塔塔挑眉。
“你想說我太自戀嗎?不是,對自身有清醒的認識和定位的叫自信。我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麼,但顯然你對你自己的認識不夠,所以現在才會這麼……小心翼翼”。
季寒江是看着她的眼說的,但她卻沒什麼反應。
不由地歎了口氣,正當他想重新開口的時候,她卻動了。
她擡眸看着他,眸色淡淡,目光沉沉,冷靜且不失理智。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你不要再問我了。我不喜歡别人問我明明讓人不知道怎麼回答,可卻必須要答的問題。在這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會有答案,而也有很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的。你再問我也隻會找個借口而已——因為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麼”。
她側開了視線,不去看那橫踞在她面前的□□。
想了想,然後她又補了一句,“你要是覺得不行,我們可以分手……”。
陸塔塔話未說完,手臂被猛地用力抓住,她吓了一跳,擡頭看那動手的男人。
男人氣極反笑,嘴角扯開一個笑容,不無惡劣地說。
“你就不怕我們分手後我去找别人,躺在别的女人懷裡,過得比你更好?因為如果我們分手的話,看起來我比較容易找到适宜的對象不是嗎?到時候你承擔得起那種折磨嗎?曾經是你的溫暖,到頭來……卻和……别人……過一輩子”。
許是說這話的時候,季寒江聯想了一下,竟有些受不了地頓了幾下。
“我為什麼會?”,陸塔塔的面色冷峻起來,高昂的脖頸轉頭看他,神色自若。
“你知道為什麼我在這個城市出門總是會披一件外套嗎?因為那卑鄙的人情思考,讓我覺得寒涼,我不得不披上一件铠甲”。
“你是誰,我又是誰。在這個世界上,我和每個人又有什麼關系,我和每條路又有什麼關系,我和每個街道又有什麼關系,我和每個悲慘又有什麼關系,我和每個陌生人又有什麼關系,我和我的這張臉龐、仰望的這片天空、和身旁的這片綠葉又有什麼關系——我還沒有想明白,我為什麼會去想你無關于我時候的事?”。
“我那想念的山林,舒緩我心的音樂,滾石下的陽花,堂皇闖入我眼前、那所有不受我控制運行的這世界,每條線都可以和我沒有關系,但是它們聯結在一起,就把我網在了這裡……但那也沒關系,因為我有鈍肉,我的手上長滿繭,碰到火也不怕,隻要關上我的眼,合上我的心,所有的一切就可以都不複存在了”。
陸塔塔像是自顧自地下了決心似的,又重複了一遍,“隻要我閉上了眼睛,你也不會存在”
然後,她笑了,“所以,我不會悲傷”。
“可是我閉上眼,你不會不存在……”,季寒江神情鎮定,眼神卻不無慌張地說,他試圖想挽回些什麼。
“那是你的事”,陸塔塔為他們的晨起談話下了結論。
然後她看向他仍抓着她的手,皺眉。
“同居生活的約法三章的第二條:如果季寒江先生出軌、家暴,無條件搬離同居地點……”。
她複又擡頭看他,緩緩笑了,“你這,算是家暴的其中一種吧?”。
季寒江的手瞬間觸電般放開。
“這不是......”,他喃喃地想要解釋。
“我明明不想聽了,但你卻抓着我的手讓我不得不聽,這難道不是一種言語暴力、家暴的一種嗎?”,陸塔塔垂眸。
季寒江心虛如雨,着急應對。
然後他聽見了陸塔塔肚子叫喚的聲音,他瞬間一定,然後急急忙說了一句,“你餓了,我去做飯......”。
季寒江沒等陸塔塔的回答就跑了出去--他幾乎沒敢看她的臉色地。
隻不過剛要跨出門的瞬間,他陡然又想起自己沒穿衣服的前奏來,拐了個彎想去撿他的衣服,卻不慎撞到床腳摔倒......摔得異常難看。
這是季寒江過的很難得的一次慌亂且不安的早晨,且他此生并不想再過一次這樣的早晨。
也許是太過慌亂了,他竟然覺得陸塔塔之前說的,不同床過夜的約定也許還真的很有必要--因為那或許能讓他在面對心愛的人的時候,能積蓄起強硬的準備--因為她實在太固執了。
不過陸塔塔這樣是有原因的。
不在外的時候,她一般隻聽廣播、音樂,或者看書、做自己的事。
她有一個小本本,上面分門别類地記了很多東西。比如說有人作弊的時候,鐵定會擡頭看老師在哪;有酒窩的人基本上很漂亮;幹枯樹枝背後的天空很漂亮......和我一人活着會比較快活。
得益于她人生遇見的第一個老師、朋友,所以陸塔塔不會輕易信任他人,也不是很想親近他人--即使那很影響她的為人,但她已盡力将那影響減到最小了。
季寒江曾說過她很規矩。
他說,“連吃飯都是從左到右、從上到下一樣吃完再吃一樣的,再沒有比你更規矩的人了......”。
陸塔塔卻不敢苟同。
她的心猶如滾燙的岩漿,不時滾動着,卻被盔甲殼厚厚地蓋住,無法噴發--卻燒得她内心痛苦......
她的心也時常會提醒自己,不然就放棄某些堅持吧!那樣,她的人生或許會過得容易些。可她即使這樣想了,也下定決心,到最後卻還是無法做到......
所以她也放棄了,告訴自己,一輩子就這樣打算好了。
所以她也才會在季寒江逼迫她的時候,毫不退縮。
因為她根本沒打算回答。
她也察覺到了,他一直在進退維谷地試探着,想知道自己到底愛不愛他。
但那注定是沒有答案的問題。
她自己并不知道,也根本沒打算去想......
而至于當初三觀如此不和的他們為什麼會在一起的原因,大概則是:陸塔塔隻是看不慣了自己的生活,想找一個他,把生活給活起來而已。
而季寒江則是,最初在宴會相遇的時候,陸塔塔去換下被酒潑濕的衣服之前給了他一個整理後續的指令--他才繼續呆下去的。
那一陣子他渾渾噩噩,什麼也做不出來,可她給他發号施令時,他就有了方向,不再疑惑困頓了。
雖然也因此差點又迷失方向,但因為是她,他甘之若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