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橋沒想到藥液對這個怪物的影響這麼大。
幾乎是瞬間,怪物的身體開始血肉模糊的脹大,再縮小。
能看到傷口滲出血液和組織液體。
怪物痛苦的叫喊起來。
沐橋的眼神有點愣,這樣相比,人類承受的能力比祂大。
……我還蠻強勒。
他要去看厄琉森,卻看到周圍的花朵全都生長出豆芽絮狀的贅生物。
它們還在跳動,像是附着體外的心髒。
它們看起來像是這個怪物的分支,也開始猛烈地膨脹。
整個白潔的空間也被撐得巨大巨大再巨大。
牆邊出現裂縫,沐橋不知道他還要怎麼生長。
“這裡會塌吧?”他有點擔憂。
厄琉森臉上的笑顔消失,祂斷掉的觸須都被怪物吸食掉,現在要長出其他觸須,卻在延伸出時碰到怪物而被腐蝕。
那股奇怪的香味又濃烈的出現。
牆皮剝落,怪物身上的絮狀物也大塊大塊地掉。
沐橋躲避着,要問厄琉森怎麼辦,卻看到那個怪物的雙眼都變成了空洞,像一棵枯死的老樹。
一團巨大的肉芽組織砸下來,在祂身上陷出一片大坑。
整個空間都開始震動。
沐橋完全站不穩,也感覺“枯樹”下冒出小苗黏在腳下推搡他。
掉到坑裡之前,厄琉森用觸須纏住了他的胳膊。
但很遺憾,那些肉芽組織逐漸變成血色肉塊,十分惡心,一團一團往下掉。
沾在身上有很臭的腥味,也很疼。
可是厄琉森好像并不能将他們帶入另外的空間了。
沐橋藍色的眸子中滿含着急,低頭看身下的深淵,被勒得也疼。
“厄琉森……”他看到怪物的花從厄琉森身後悄然冒出,“你先别管我……”
厄琉森的眼睛裡閃過一圈紅色紋路,沒有理會身後,觸須在用力。
突然,沐橋眼前一黑,完全看不到周圍的一切。
那些令人難受的血肉掉落的聲音也不見了,但他被腥臭味包裹。
繞在手臂上的觸須隻剩一節,掉落在黑暗之中。
這個怪物還有這麼強……
沐橋覺得膽寒,被注射了那種藥劑,還能再衍生出巨型花,直接咬碎厄琉森的觸須……
同時他也擔憂,這個怪物會怎麼對待厄琉森?厄琉森還能來到自己這個空間嗎?
沐橋伸手拽扯身邊的“牢籠”,但被很多細小的觸須阻擋,它們碰到人類的身體後快速粘黏纏繞,勒住。
瞬間,沐橋被勒住胸口和脖子,疼痛且窒息。
耳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沐橋能想象這些小觸須上附帶的尖齒,能聽到低低的怪物嘶叫。
他艱難地躲避,卻被死死拽住。
要出聲時,觸須一道一道纏繞他的嘴巴,沐橋一口氣憋在胸口,失去對周圍的感知,隻覺得嘴巴裡全是苦味。
/
古典的老鐘“咔”的一聲,進入早晨九點,沐橋也猛地睜開了眼睛。
沒有身處如實驗室的地方,也沒有被封閉在黑暗的塔樓之中,更沒有在無邊無際的森林裡。
這裡明亮得不像話,陽光從透明的玻璃窗穿透,落在幹淨芬芳的地毯上。
這裡的裝潢也比厄琉森的莊園明亮,是陽光下海洋的顔色,沐橋覺得很舒适。
不過沒等他看完整個環境,門被打開,好幾個穿着同樣裙子的怪物進來。
祂們手裡拿着衣服和褲子,動作迅速且娴熟。
“隻有十分鐘了,”其中一個怪物說,“少爺,得快一點,不然你又要受罰了。”
少爺?
沐橋蹙了蹙眉,這個熟悉的稱呼在這裡顯得怪異。
不過祂們沒有在意沐橋的沉默,幫他把襯衣和背帶褲穿好,接着是鞋襪。
沐橋這才看到自己的視線很低,擡手,他的手腳也很小,變成了隻有三四歲的模樣。
“……”
早上的節奏很快,他走到樓下,一位穿着白色長裙的女怪物已經立在門口,松了口氣:“今天早了一點,在路上吃,别再遲到了。”
祂上半身的人類模樣很好看,雖然面部構造和人臉不太一樣,但皮膚白皙,在陽光裡呈現一種透明的色澤,很溫柔,身下的白色觸須像是和裙擺融合成特殊構造的服飾花紋。
沐橋被牽着往門外走,仰起小小的臉蛋,看到祂的臉頰。
挽起長發的怪物露出欣長的脖頸,他想,任何裝飾物在上面都會比物品本身更漂亮。
不過這是張陌生的臉,不是跟在厄斐托斯身邊怪物的臉。
這應該就是厄琉森的親生母親了,有着強大的白觸須,将美貌也遺傳給兒子。
見他盯着自己,女怪物的眉心也動了動,問:“怎麼了嗎?”
沐橋抿了一下唇,搖頭。
“小少爺,今天不能在學校裡搗亂啦,”女怪物叮囑,語氣有很多寵溺,“今天爸爸回家,會去接你,老師要是告狀的話,你又要被關禁閉。”
說到禁閉,沐橋想起塔樓,手臂抖了抖。
女怪物卻笑他:“現在知道怕了?爸爸要在家裡好幾天,你要早一點起床和祂一塊吃早飯了。”
沐橋的内心浮現出抗拒,不是自己心之所想,是這副軀體來的感情。
他思考,厄琉森從小和自己的父親關系就這麼惡劣了。
被抱上車,女怪物沒有上來,幫他把胸前的徽章和書包整理好,笑了一下:“等你們回家。”
沐橋被引導着點腦袋。
但車并沒有立馬開走,女怪物還停在車門口,又是含着笑的寵愛聲音:“小少爺,不親一親媽媽麼?”
沐橋才如夢裡大驚一般,瞪了一下眼睛。
他趕緊湊到車門口,抱住女怪物的脖子,繃着唇在祂臉上蹭了一下。
這個怪物的臉頰上沒有潮濕,反而帶着溫溫的體溫,沒有讓沐橋不适。
女怪物揉了一把他的腦袋,笑:“真乖,今晚上烤藍莓派給你吃。”
這副身體蔓延出愉快的情緒,牽扯嘴角笑起來,很甜很可愛的樣子。
正好,藍莓派也是沐橋本身喜歡的口味。
他揮動了小手。
怪物幼稚園的生活和人類世界不怎麼一樣,三四歲的小怪物們比人類小孩自立許多,看起來其實相當于人類小學六年級的階段。
但祂們依舊貪玩,時常紮在一堆詢問老師要食物。
怪物們的零食也不一樣,全都是很大一份,但依舊無法完全吃飽。
沐橋看着他們圍起來吃零食,坐在長桌角落。
這裡看起來正常得不像話,也沒有任何危險因素會降臨的樣子,如同怪物日常中普通的一天。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厄琉森說那時候自己三歲,其實就約等于現在的年紀……
會是今天嗎?
母親說厄斐托斯會回家,今晚就是厄琉森人生的轉折點嗎?
那又會回到那個實驗室?
想着想着就走了神,沐橋完全沒注意到老師的來到。
“今天不高興嗎?”老師的觸須色澤很淺,快要和淡黃色的牆壁融為一體,沒有紋路,是O等級的怪物,同時祂也很溫柔。
也許是怕他不高興了拆學校,老師耐心詢問:“怎麼了呢?”
沐橋注意到,周圍所有的小怪物的徽章上都有文字,那應該是祂們的姓名,但沐橋的沒有。
這是在構造中的故意為之。
他搖搖頭。
老師依舊沒走,從制服圍兜裡拿出一大塊餅幹,細心開導:“有任何不開心都可以告訴我。”
沐橋才開口:“我沒有不高興。”
老師卻把他的回應當做拒絕溝通。
被召集午睡時,沐橋聽到老師在打電話,嘴裡的詞彙全是“反常”、“不說話”但“今天他沒有亂扔東西和摔打飯碗”的形容。
沐橋:“……”
那種被觀察、被監視的感覺又出現在身上,不過他也有好奇,小時候的厄琉森這麼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