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怪物的手上,抓着一支注射器。
沐橋的目光呈現出一陣失神,這個“注射”行為,是必須要經曆的嗎?
厄琉森卻在屏幕上扒拉了幾下,祂按下了摧毀按鈕。
怪物變成人類的模樣,白紙一樣的面頰上沾着鮮紅的血液,很刺眼,但行為無比冷淡,拽起沐橋說:“走。”
沐橋趕緊爬起來,牽着小厄琉森趕到門口。
“從這裡會出去嗎?”
門後面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到東西,沐橋擰了一下眉頭,這看起來無比冒險。
厄琉森的腿很短,扯着他往前走:“隻有出去了。”
摧毀倒計時像是死亡倒計時,剛經曆過黑暗的沐橋又得行走于黑暗中。
厄琉森感覺到他的顫抖,伸出觸須圈住他的腰。
此時的小怪物完全沒有高大的安全感,但抓緊了人類的手,在這個毫無活氣的地方,像是可以互相依靠。
厄琉森的身上還有血腥味,但這并不重要。
沐橋問:“不認識路嗎?”
厄琉森仰頭:“這不是隻有一條路嗎?”
不,這裡隻是全部黑暗,并不是一條路,厄琉森像是知道方向,腳步堅定。
而且怪物的視線應該不一樣,沐橋完全是被祂帶着走。
人類眨眨眼:“我什麼都看不見,靠你了。”
厄琉森:“……”
走了沒多久,沐橋隻數秒不到五分鐘,面前就出現了一方泛着白光的方形出口。
他的情緒高漲了幾分:“厄琉森,我們能出去了!”
厄琉森卻沒有說話,但腳步沒有停下來。
這分光亮後是怎樣的光景?沐橋不知道,隻知道被白茫茫包圍,眼睛很痛,同時,脖子後面也很痛。
身上白色的實驗服衣擺沾上了雪,比起痛,他眼裡的疑惑更多。
明明已經避開了,那些怪物也已經都死掉了,為什麼還有東西給自己紮針?
而且這個針,就非得紮我?
沐橋有點不服氣,按照戰力,按照需要被控制,厄琉森怎麼都是被最佳選定的啊……
他在黑暗和白茫之間站住,心髒快速跳動,每跳一下,感覺心髒上的血管就被抓得繃直。
這個時候心髒停止泵血才可以緩解痛苦。
他蹲下/身,抓住厄琉森的胳膊:“厄琉森……”
難受讓他的聲音完全變形,痛苦的抽吸回蕩在白色的空間。
厄琉森嫌棄地揮掉觸須上的血液,看向面色蒼白的人類。
祂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擡手按住自己胸口。
人類的痛苦傳染了自己,讓他想到一些東西,但此時,怪物并不願意仔細品味。
死掉的怪物趴在腳邊,因為走得太過痛苦而瞪大了眼珠。
注射器也在地上,厄琉森走過去,用觸須卷起來。
沐橋的眼前模糊,對于厄琉森自己抽取血液已經沒有震驚,現在求生的本能讓他靠近解決方法,一如之前從拍賣會上被解救。
厄琉森在對他入侵的同時,總是伴着某種扭曲的解救……
怪物纏住人類,針尖沒入人類的皮膚,屬于怪物的血液被推進身體,沐橋瞬間失去了力氣一般,用額頭抵住厄琉森軟軟的身體。
手感果然很好,他不知死活地想。
厄琉森被人類捏了一下觸須,渾身都抖了一下。
祂很不習慣這樣,不明白這個人類都這樣了,還有心思摸了祂之後低喃:“厄琉森,你軟軟的。”
不是“厄琉森,好痛苦”,他雖然擰着眉,雖然還很不舒服,但可以閉上眼說和狀态完全不一樣的話。
厄琉森看着他低垂的眼睑,疲憊讓他無法動彈,長長的眼睫毛微顫。
沐橋漂亮得沒有一點攻擊性,甚至在疲憊或者受傷的時候,能激發出厄琉森的保護欲。
“保護欲”,厄琉森覺得這是自己最不可能擁有的東西。
他從小不破壞某些東西都謝天謝地。
不然也不會被關進高高的塔樓,兒時沒有任何玩具,整個屋子什麼都沒有才最安全。
拍下沐橋時,自己父親就揚言,厄琉森會吃掉這個脆弱的人類,不吃也會撕碎。
祂暴戾、争鬥,甚至和同類厮殺。
保護這種溫順的行為簡直是浪費他的精力。
但祂帶沐橋去莊園,遠離巢穴中心,遠離擁擠的怪物們貪婪的目光。
翡旺巢穴遇襲那天,比起人類趁亂逃走,祂更擔心他被不怕死的入侵者傷到,怪物并不願意看到這個人類身上有破口。
無論是什麼原因,他被推入池水,就讓厄琉森無比生氣。
現在也是,祂感覺到沐橋被切割被侵害,甚至在這個怪物制造的空間裡築起高塔,把人類拉到自己能把控的地方——雖然自己讨厭死了兒時關閉自己的塔樓。
這種名叫“保護”的東西,厄琉森不知道,但沐橋在領主面前維護自己,也在衆目睽睽之下替自己僞裝。
祂認為這屬于是一種維護也是一種保護。
那時候感覺很好。
還沒完全從思緒裡抽身,沐橋突然在他懷裡嗆咳起來。
咳動模模糊糊,沐橋還用手捂住嘴巴。
看到手上和胸口的血,沐橋好看的眼珠顫抖起來,問:“厄琉森,我還是要死掉了嗎……”
厄琉森眉心刻度清晰,語氣責備:“亂說什麼?”
沐橋喉嚨抽動,“唔”了一聲:“我都要死掉了……”
厄琉森伸出手掐住他的臉頰,看注射器刺入時留下的針眼,這次沒有回到塔樓,那些痕迹也消失不了。
怪物用觸須圈起人類。
“你想救他嗎?”
低沉的聲音響起來,厄琉森扭頭,看到暗紫色棘皮怪物坐在遠處的椅子上。
白茫茫的空間裡綻放出一叢一叢的暗紫色小花。
它們即将接觸到沐橋的時候,厄琉森伸出觸須拽住拔起來扔掉,面目前所未有的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