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栖面不改色：“來取你命的人。”

“普通人面對蛛絲潮還能面色從容應對的，屈指可數。”

“因為我不是普通人啊，是水神。”歸栖眯了眯眼“這一點你是知道的，所以不要再用那些小招術浪費我時間了行嗎？”

“好吧，朕還是小看了你。”謝辭恩道“方才的蛛絲潮不過三成力，現在便讓你看看真正的蛛絲潮。”

黑森林裡一陣躁動，一雙雙紅眼睛在黑暗中眨巴着，甚是饑渴難耐。

土地猛然一震，地底鑽出的蛛絲像是要掀起浪花來。樹木統統變成一圈又一圈的白色蜘蛛絲，向歸栖沖去。那躲在陰暗中的毒蛛也随之湧去。

每一根蛛絲足足有兩指厚，其堅如金，靈活似水，鋒利如刀尖。

趴在蛛絲潮上的小毒蛛紛紛吐出絲，背上的小心髒撲通跳動。

“清玉殘花卷。”

歸栖将卷軸向上一抛,清玉殘花卷便橫展開來,足足有4尺長。軸杆由羊脂玉制成，其上雕着朵朵殘缺的蘭花。

那畫卷朝外冒着金光，蛛絲潮像是被那金光吸引，竟不準備攻擊歸栖，轉而朝那畫卷裡鑽。

就在歸栖眨眼的瞬間，一把神器刺入他的胸口，好在偏了一寸，沒刺中心髒。

那劍劍柄金色墜着王佩金流蘇，劍身銀白，金蘭流光，正是鹿彧的清遠劍。

歸栖剛拔出清遠劍，就被青衣少年撲倒在地。他一擡頭便撞見了少年炯炯有神的小鹿眼。

謝辭恩乎和道：“這，是第三招。”

被吸入到畫卷中的蛛絲潮化為了畫中一朵花瓣，剩下的随着謝辭恩話音落下，曆鬼般沖向鹿彧歸栖二人。

鹿彧忙不疊丢漲結界符出去，從歸栖身上下來。那結界下一瞬破開口子，蛛絲潮從外淹進來，險些刺穿歸栖的身體。

不等二人休息，蛛絲潮便帶着無數小毒蛛朝他們襲來。

歸栖喚出風雲玄水扇，擦了擦唇角的血：“浪起！”

巨浪破土而出，卷起的白浪将歸栖和鹿彧托到半空中。蛛絲潮在水中掙紮着向上。

鹿彧也許是因為愧疚，見歸栖又要動用法力，連忙阻止道：“我來！”他執起清遠劍，注入法力“風信歌！”

一陣旋風平地而起，将二人護在中心。風中夾帶着數朵風信子，美麗而又危險。風信歌中的風信子帶毒性，且十分尖銳。其傷害力不可估量。

血腥味兒，泥土味兒，風信子味混雜在空中。

數隻想爬進旋風的毒蛛，都被風信子切割至死。

“你還好吧？”鹿彧轉頭問道。

歸栖捂着心口，面色蒼白道：“有事，很大的事，馬上就要死了……”

鹿彧狐疑道：“神仙不是不會死的嗎？”

歸栖點頭：“但是會疼。”

“那怎麼辦？”鹿彧有些慌張道“我治療術學得很差。”

歸栖彎了彎嘴角：“對呀，那怎麼辦呢，小梓骞？”

見鹿彧不知所措，歸栖又道：“騙你的，我沒事，這點痛我早就麻木了。”說罷，他用風雲玄水扇指着謝辭恩“三招都結束了，現在到我了。”

“小梓骞，”歸栖拍了拍鹿彧的肩“把風信歌撒了。”

“哦好。”鹿彧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撒掉了風信歌。

歸栖有些意外道：“我讓你撤你還真撤了啊？”

鹿彧：“我……”下意識覺得你讓我做的不會是壞事。

風信子飄落在地，化為塵埃。不一會兒天就變成了天青色，藏在雲中的雷聲像是惡魔在低語。

歸栖擡頭看了眼天，低喃道：“要下雨了。”他偏頭笑了“小梓骞，你說我把‘雨’還給她會發生什麼好玩兒的事呢？”

鹿彧看了見他胸口的刀傷，又看了眼他毫無痛楚的笑臉，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真的不疼嗎？”

歸栖玩味兒道：“一點都不疼哦，你也讓我用清遠給你一劍就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鹿彧摸了摸清遠的劍身：“恐怕不行，清遠認主。”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待會兒你哪也别去，就站在這裡，把眼睛閉上。”

“是，羁懷仙君。”畢竟傷了别人，歸栖讓他抗上幾刀都行。況且歸栖不像是想害他的樣子。

鹿彧閉了雙眼，睫毛微顫。他聽見雨聲，水流聲，和歸栖的腳步聲。明明他聽見了滂沱暴雨聲，卻沒有感到有一滴雨落在他身上。

蜘蛛慘叫不斷，不過片刻，他又聽到了女人的曆聲尖叫。

“你……你，好啊！原來那些都是你在騙我！”謝辭恩笑得邪氣，身上多了幾分王心的影子“蓮舟将軍好演技！！”

鹿彧正想睜眼看看怎麼回事，卻像是被歸栖提前聽到想法一樣。歸栖說：“别看！”

鹿彧心虛：“我沒看。眼睛都沒睜。”

過了好半晌，鹿彧再次聽見了歸栖的聲音：“好了，可以睜眼了。”

歸栖離他很近，說話時的霧氣就噴在他耳廓上，燒得他耳根一紅。他掀開眼皮，看見歸栖柔軟的長發，和不遠處一灘模糊的血肉。

歸栖後退一點，沾血的雙手搭上他的臉，聲音有些虛弱道：“我救了你一命，報恩就不必了……抱我回去罷……”

心口一陣劇痛遲緩地傳來，四肢刺痛不斷。歸栖隻覺得天旋地轉，往哪走都是虛空，緊接着他就被一雙結實的手臂抱起。傷痛像是被什麼東西安撫，漸漸地，他似乎睡了過去，微微張開的眼睑也合上，長睫在光影之下投出了好看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