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許不用,”孟居安放他坐下,倒了兩杯茶,“你知道黑鬼村還有一幅畫嗎?”
“不記得,孟伯父從未同我說起,”陸知意搖頭,大體上有了猜測,“莫非跟殘畫内容相同?你之前從未提過,是否已被别人取走,是分水城?”
“嗯,是五敗類,”孟居安灌下一大杯冷水緩解口幹舌燥,“内容雖不同,所指别無二緻。他們必定已知道地點,但一直沒聽到有何動作,可見即便知道地點終歸無用。所以小神仙才猜測與你相關。”
“或許。”陸知意垂眸凝思,前番禮聖雖占上風将他打傷,卻并沒有綁架謀事的打算,反而更像是臨時起意的探望試探,“不對,另有别情,應當還欠缺其它必要條件。”
所以,會是什麼呢?孟居安猜得煩了,眼不見為淨将殘像收起,“孟圖南應該直接告訴你地點,藏了什麼,省得我們拼來湊去左思右想的浪費時間。”
“他并不知情,”陸知意明澈的眼底有一望即知的短暫光彩,“加上金蛇島功法,無道經依舊有所欠缺,剩下的極有可能仍在聖墟。”
“怎麼就有這般癡迷,我不是你最重要的了?”孟居安不甚正經地說,半開玩笑半是含酸,運用智慧挑刺,“你用腦袋想想也不該是,門派世家的無道經你輕而易舉就能全看,他們守護幾百年的秘密該有多麼不同尋常。”
沒人知曉裡面到底有何寶物。
“無道經很尋常麼?”
陸知意關注的重點異于常人,孟居安隻能放棄跟他沒完沒了的辯白,選擇屈從,“行,最不尋常。”
——的确異于尋常,在寒江台上孟居安已有所察覺,“無道經似乎能融會調和諸家内功,有鍛打整頓經脈的作用。”
孟居安說得保守,實際上更為神奇。内功修習年深日久曆久彌堅,而無道經竟能使諸般功法同練同修一日千裡,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所謂通則暢,暢則和,和則萬物興旺繁盛,武道也是如此。
次日,韓明理率滄江衆人告辭歸家,孟居安為之設宴擺酒,十幾裡相送,依依惜别自不必提。
雨後涼了好幾個度,對人而言卻很适宜。雲淡風輕秋高氣爽,高曠蒼穹被洗滌得一塵不染,曠野的天愈發藍得透徹。
陸知意在淺草地上習練雙拐,每每将要摔跌皆被孟居安搶上扶住。
十次倒有九次是被扶住,餘下的一次是從半空中被接住的。陸知意在無道經上非常善于琢磨思索,雖然腿腳不好,但拐杖行走奔躍卻娴熟至極,甚至與常人無異,斷不該有如此蠢笨木讷的身手。
——摔也摔得千姿百态,完全不像身懷絕世内功的人。孟居安憋笑憋得快内傷,咬嚼着腮幫子才勉強忍住。
陸知意被他半扶半抱過來坐地歇氣,拐頭戳挖草下泥土,“很好笑?”
“不不不,好難過。”孟居安急忙搖頭否認,然後立即咬住了腮幫子。
陸知意涼絲絲的目光從他左臉掃到右臉,“不一樣大,右邊多咬一些。”
“不是,寶貝兒,你這麼練真不成,”孟居安認真分析其中利害,“一闆一眼嚴絲合縫是不錯,但是吧,你跟我們這些平常人修的不是一個路子,我畫的那些僅供參考,沒法照葫蘆畫瓢。”
“你們如湯沃雪的事,在我便難于登天。”陸知意有點自暴自棄了。幾日下來,别說是門道,他連扇窗戶都看不到。
“登天也沒有一步就成的,若你練上十天半月就當世無敵,我這十幾載功夫豈非白饒。”孟居安搭上他肩膀,輕輕揉捏以示安慰,“歇會兒我帶你練,現在先看招式,你不舒服的一概不要,招式上在對不在妙,奇招妙招由心而發,因人而異。”
往後的時日裡孟居安開始手把手教習,他驚詫于自己竟然有如此耐心,總覺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太陽月亮你來我往地互相追逐。
普通随便見有如此便宜可揀紛紛踴躍讨教,被打得星散如雨連滾帶爬逃了,大家夥皆叫苦不疊:掌門人有變臉的絕活,明明與陸公子對招時滿面春風未沾先止,一輪到他們就變成了活閻王取人狗命。
到深秋時節,陸知意運拐之法已略有小成,隻是力道總有虧損,不明何故。
月涼如水淌進窗格,燈花噼啪爆響,孟居安借燭光處理陸知意滿手磨起的大泡,他手上難起繭子,隻能任水泡一層皮一層皮的往下揭,剝離得層層疊疊沁出血絲,好在治療及時沒有化膿。
孟居安心想,往後必須得帶手套。
陸知意緩緩轉動手腕,一副沉思冥想之态,沉浸在前所未有的迷惑中。他自認一招一式從未懈怠,何以威力不足?
“别亂動,”孟居安握住他手腕,在他雙手塗滿藥膏,膏體不算濃稠,半淌不淌地往下延伸。
陸知意老實了。
孟居安從他手腕往上捏,捏到肩膀,然後往下到腰,“太軟,核心力量不夠。”對正常人來說并不麻煩,可陸知意身負無道經内力決定了他壓根不需要付出常人一半的努力強健體魄,導緻在最該穩紮穩打的階段錯失良機,外功底子差得神仙難救。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孟居安實話實說:“投機取巧神機百變還好,真往玄通深湛上走……阿寶,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劃不來。”
事實證明陸知意确實沒天賦蠻拼硬打,不止因身體殘疾,“不過是保命,我很怕死的。”
“玉猴,”孟居安很介意,若非為了救他,對方決計是能站起來的,拐上功夫自然大有所為,“我會再想辦法。”
“很久之前,我就不因殘疾而自傷自擾了,”陸知意搖頭拒絕,明晰堅韌始終如一,“因為你,從未瞧不起我。旁人我又怎會放在眼裡。”
…因為我……他隻在乎我…孟居安難以把持此刻飄飄欲仙的震撼感受——那雙凝視自己的淡靜雙瞳中有種流光溢彩的缱绻,在孟居安心底蕩漾開夢幻般的漣漪,漣漪如潮水般浸透全身,一股巨大而無形的感情風暴攫住了他,泰山壓頂般不可抗拒……
等理智的堤壩攔住了沖動的狂濤巨浪時,孟居安才意識到兩人已疊在床上,他的那根舌頭橫沖直撞地探入,死去活來地糾纏……唇齒相依間火熱交纏的喘息在腦中嗡鳴鼓蕩,繃緊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堅實粗硬的手指碾磨在冰清玉潤的皮肉上,由腰身小腹上下分作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