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拍攝,是在周六,冬至。
有了前兩次的接觸,這次的拍攝比先前更加順利。
尤其是那隻大黑狗,跟林緒青極為親近,旁邊的人也喜歡它,一行人圍在一起,聊得很開心。
姜憫在欣賞張鶴橋的藏品。
他在這江邊許多年。那時明川還沒現在這麼發達,有不少漁民居住在水上,江潮漲落,他在江邊也撿到不少老物件。
破舊的夾克,手表,青花瓷的瓷杯,還有個挂墜,裡面夾了一家三口的老照片。
“這些我們可以拍幾張照片嗎?”
“可以。随你們。”
“你也挺有意思的,”張鶴橋忽然說,“跟我想的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不傲慢。”
沉默許久後,張鶴橋給出答案。
姜憫看着他:“謝謝。”
“話說回來。最初我們不想搭理你們,也還有個原因。前段時間新聞鬧得很大,我們都知道。人家想趕我們走。你們來拍視頻,難道沒有這個任務?”
姜憫想了想,認真回答:“給這個項目拍闆做決策的領導,應該有這個想法。但我們的項目書裡沒有這一項。遣返不是我們的事情。我們隻是記錄者,聆聽一些聲音而已。”
這短短二三十年,時代的洪流滾滾向前。秩序的崩塌往往隻在一瞬,但重建卻需要很多年。在社會急速變遷的浪潮裡,微小的個體在這洪流裡浮沉不定。
這也是前幾年姜憫把‘渡舟’這個名字改掉的原因。生如長河,隻能自渡。她們作為旁觀者,能記錄下一些屬于這個時代的故事,就很足夠了。
張鶴橋聽完她的話,沉默着,沒再問。
姜憫看了眼時間:“今天你們會去宋姐那嗎?”
“去啊。每周六都去。”
姜憫沒再說什麼,對他擺擺手,站起來招呼大家:“如果拍攝完了的話,準備收工吧。謝謝各位的支持和配合!”
“謝謝!辛苦啦!”
“謝謝!”
團隊裡的人都說起了謝謝。也算是為這次拍攝畫下了一個還算圓滿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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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一天倒是熱熱鬧鬧。
宋姐的店裡熱氣騰騰。幾個女員工還在外面忙碌燒烤攤,其他人占了大堂的兩張桌子,正熱火朝天地包着餃子。
“餃子皮,餃子皮給我。”
“哎呀,這個餡兒不會不夠吧?”
“不夠也沒事,等會炒兩個雞蛋,也可以算作餡。以前我還包過豆角餡的呢……”
“那什麼,我可以申請吃肉餡的嗎?”
“米唯你這個吃貨!”
“嘿嘿,人家又沒說自己不是~等會湯圓我也要一大大碗!”
遊卉和宋姐都是包餃子的行家裡手,和面、擀餃子皮、調餡、包餃子,動作相當麻利。
有過來吃燒烤的客人問:“老闆,還有手工餃子啊,來一盤呗!”
“對不住,”宋姐擡起頭,笑容熱情溫暖,“這是我們家裡人晚點自己吃的,量不夠,改天,改天一定!”
大堂的另一邊。
灑着金箔的紅闆,毛筆落下,行雲流水,字迹端正有力。
姜憫又寫好一個‘福’字,遞給林緒青:“喏,晾幹一點,再問問宋姐貼在哪裡。”
林緒青忙接過來,放到一旁,又給姜憫加了點墨汁。
“看來我可以配個秘書了,是吧,林秘書。”
“那一盤餃子可收買不了我。”
“你長本事了是吧?怎麼才能收買你?”
“嗯,我也要個福字,可以嗎?”
姜憫笑話她:“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等着。”
林緒青彎了彎眼眸,沒再說話。
姜憫又拿過紅紙,神色專注而認真。先寫了個‘福’字,又繼續往下寫。
林緒青看着她寫字的樣子。
姜憫脫了外套,隻穿了白色高領毛衣,長發随手紮在腦後,光落在她瑩白的臉頰上。
似溫暖四溢的一盞燈,暖融融的光。
“看着我做什麼?”姜憫停筆,遞給她,“喏,看看吧。”
林緒青忙接過她遞來的紅紙,那上面寫着:四序恒青。
她下意識想往懷裡摟,被姜憫制止住:“你傻了吧!墨汁還沒幹呢!等會弄髒你衣服了。”
林緒青哦了聲,小心翼翼地捧着這張紅紙,發愁要放在哪裡才好。
那邊,遊卉包好餃子了,過來看她寫的福字。
姜憫壓低聲音:“對了,前兩天忘了跟你說,我資助過小林這個事情,你不要對别人講。雖然我知道你不是多嘴的人,但還是想再強調一下。”
遊卉:“你怕小林的自尊心受傷啊?”
姜憫想了想:“算吧。”
遊卉點點頭,後知後覺又覺得……怎麼感覺這兩個人相處模式怪怪的呢。
她沒再多想,看到宋姐那邊又在忙,走過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