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到燕南飛淡淡應聲,聲音和他的表情一般無波無瀾:“掙軍功。”
是了。
落楓鐵騎中大多數人都是從平民中篩選出來,加以訓練,最後練成奇兵。因楚陌苓父兄在民間威望頗高,而落楓鐵騎也赫赫有名,遇到落楓鐵騎招兵,百姓自然踴躍參加。
她覺得有些意思,嘴角勾起些弧度,“旁人的由頭都是些不信命啊愛國啊,你倒是實誠。”
提到“命”字,楚陌苓想起不大好的回憶,斂了些笑意,聲音有些輕,“喂,燕南飛。你信命嗎?”
“命?”
燕南飛話語間帶着不屑,“命數之說不過是庸俗之輩自欺欺人的借口罷了。吾輩雖小,卻亦可秉承前人意志,效仿蜉蝣撼樹。逆天改命,有何不可。”
他語氣淡然無波,卻與楚陌苓不謀而合。
楚陌苓忽然就有了新的想法。
燕南飛此人,野心不小,或許可以為自已所用,日後去查些事情。
可自己對他不太了解,最好多觀察觀察。
楚陌苓心中有了計量,那夜同燕南飛洋洋灑灑說了好多話,對他略略有了些興趣。
棋子嘛,用的好了,便是助力,用不好,殺了便是。
還有他那張酷似蕭景策的臉。
那也很有用。
後來的戰事裡,修濡通常替楚陌苓去征戰,楚陌苓倒沒有推卻,隻是在營帳中為大家出些策略。
許是她的謀略着實有用了些,落楓鐵騎中的一些老将對她漸漸恭敬了起來,但她知道,在他們的潛意識裡,自己隻是一個比他們多些腦子的花瓶。
但楚陌苓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古人有言,“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開始的時候收斂些,後面才可以震懾住大家。
而她正巧是在此時,收服了燕南飛。
當時楚陌苓同哥哥獻策,将落楓鐵騎分成了許多小縱隊,在對抗大涼軍隊時采用伏擊的戰略,早早埋伏在路上,在大涼軍隊到達戰場之前将其殲滅。此舉主打的是一個出其不意,于是在前期屢試不爽。
阿史那齊這人敏感多疑又狂妄自大,不出所料地中了圈套,但他察覺得很迅速,立刻派了援軍。
後來,大涼的軍隊對此策略有所察覺,每派一支軍隊,後面不遠處就會跟一批援軍,援軍人數不多,隻與落楓鐵騎一隊人馬相仿。所幸落楓鐵騎骁勇善戰,絕大多次都能全身而退。
自那次在後山見過面之後,楚陌苓常常關注燕南飛。許是因為相貌的原因,楚陌苓對他多了些觀察。
那天碰巧是燕南飛的隊列出任務,那隊人在大涼援軍趕到之際回了軍營,楚陌苓環視一周,沒有見到他的身影,便拽住他的隊長問道,“燕南飛呢?”
那隊長眼神閃躲,“死了…”
她心下了然,猛然踹了那隊長一腳,翻身上馬,未聽修濡的勸阻,隻留了一句“關押起來聽候發落”,便徑直向他們的任務點奔去。這群狗娘養的東西!戰場之上,竟還講究這些小恩小怨,把戰友抛下了?
真是混賬。
雖說楚陌苓經曆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可楚家人的風骨或許早已根植在她的骨子裡,這種抛棄戰友之事她心中唾棄,自然要狠狠地罰那幾人。
地面似乎被鮮血浸染,血紅一片。這一切都昭示着我方部隊的成功,楚陌苓無暇欣喜,隻是四處環視,尋找燕南飛的身影。
該死,此刻大涼的援軍應是到了,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活着。
楚陌苓的馬叫踏雪,是在藥王谷時從易绮羅手裡順來的白馬,與她感情深厚。
或許踏雪感受到了她的焦急,速度更快了些,她一眼便瞥見遠處那隻身與大涼軍隊纏鬥的身影。
燕南飛。
我眯了眯眼睛,眸中帶着淩冽的寒意,從背上抽了幾支箭替他清些障礙,旋即策馬到他身前,向他伸出手。
燕南飛拉住她的手,楚陌苓把他拽上馬之際自己從馬上運起輕功,腰間軟劍再次被她抽出,擋住了想要攻擊踏雪的敵兵。踏雪也通人性,載着燕南飛原路返回。
楚陌苓擋了幾下,不再戀戰,捂住口鼻沖大涼人撒了把易绮羅塞給她的毒粉,又運功穩穩的坐在了馬背上。
踏雪載着兩個人速度也不慢,燕南飛坐楚陌苓身前倚着她些,楚陌苓拽着缰繩,從旁人的角度看去似是他在自己懷裡。
楚陌苓嗅到他身上濃烈的血腥味,皺了皺眉,塞了顆救心丸到他口中,任由他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真是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在地上痛苦打滾的敵軍,心想若是自己不來,燕南飛似乎會死在他們手上吧。
想起方才那個隊長閃躲的眼神,楚陌苓眸色暗了暗,如果事情是她想的那樣,當真該狠狠地罰。
楚陌苓尚且說不出來自己的心跳為何與燕南飛的心跳重合,都是那樣劇烈。
或許,她是怕有着和蕭景策相似容顔的人死了自己無處懷念心上人,而他,是劫後餘生的欣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