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深轉頭看向楚陌苓,眸中帶着審視和探究。
“殿帥難道甘心一輩子被困在京城?殿帥好歹統領着落楓鐵騎,如今被皇上以牽制燕太師的名義編了個由頭困在皇都,難道不會憤懑麼?明明是在戰場上披堅執銳的将軍,此時此刻卻要在京中做個空有名頭的教頭。”
“世子這是在策反我?”
楚陌苓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世子向上請命專程到賢林院做我的學生,此舉已經足夠引起陛下的疑心了。方才世子說的話若傳入宮中,恐怕我也要被治個大逆不道之罪。世子慎言。”
“若是皇家不打我北疆的主意,我自然會在老老實實待在北疆。”
蕭雲深眸色沉沉,“如今皇家要我入京為質,為表忠心我忍了,可宮裡那幾位還不老實,伸長了手來張羅我的婚事,甚至做局污蔑我北疆,一再挑戰我的底線。”
“殿帥也知曉當今皇上是個什麼德行,我心中自然不服,想來殿帥也是如此。”
“今日之言我全當沒聽過。”楚陌苓不理會他的挑唆,站起身,“江南之事并不簡單,想來依你的頭腦也能想到這一點。此行兇險,我不會帶你去,但你或許可以想些别的法子。”
點撥到此為止,能不能聽懂是他蕭雲深的造化了。
楚陌苓拍了拍他的肩,“日後無論做什麼事,記得沉住氣。”
言畢,她不理會蕭雲深的反應,徑自離開去了陳默的院落。
“如何了?”陳默見她回來,斟了杯熱茶遞過去。
“該說的都說了,他确實如你所言,野心勃勃。”楚陌苓抿了一口,揚起眉,“陳院長如此算無遺策,活像隻老狐狸。”
陳默聽着她的玩笑話,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翌日。
闌纖弱綠條長,帶雪沖寒折嫩黃。
楚陌苓同燕南飛一同上路,小皇帝帶領文武百官前來送行。
衆臣面上一片祥和,實則心思各異,内裡波濤洶湧,巴不得楚陌苓與燕南飛路上生出什麼事端。
楚陌苓假意看不懂小皇帝眼巴巴的表情,隻沖他颔首,随即帶領陳默挑選的一衆親衛和小皇帝塞進來的眼線上了路。
為了低調行事,她與燕南飛選擇了微服私行。
因着那夜的事,楚陌苓躲了燕南飛些日子,眼下避無可避,索性本着眼不見心不煩的想法,把他當做空氣。
誰知這人偏要往她面上湊。
燕南飛與她并辔而行,語氣一貫的漫不經心,“蕭程錦同你說了什麼?”
“與你何幹?”楚陌苓見他便有些心煩意亂,沒好氣道,“離我遠些。”
“殿帥躲了我好些時日,倒叫我心中郁悶得很。”燕南飛不顧她有些嫌棄的臉色,“楚陌苓,你跑什麼?”
“瞧太師這話說的,你我本就不熟,我不想見你罷了,怎麼談得上躲。”
楚陌苓淡淡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不躲等着被狗啃嗎?太師還是小心些,免得傷口還沒好透又裂開了拖累我。”
燕南飛又恢複那副倨傲的姿态,“那夜的事我都記得。”
“那夜的事?你我之間哪兒有什麼事。”楚陌苓打斷他的話,語氣中帶着幾分不自在,卻又很快壓了下去,“你不是問我小皇帝說了什麼嗎?也沒什麼别的,不過是讓我研究怎麼殺你罷了。”
她随後加快速度,縱馬向前。
燕南飛跟上她,清冷的眸中帶着些笑意和矜貴,“你會嗎?”
“或許吧。”楚陌苓心不在焉,随口應付道,“畢竟我一直想要你的命。”
燕南飛周身溫度低了幾分,不再言語,卻仍舊留意着楚陌苓的動靜。
一路上二人快馬加鞭,雖然依舊有着日常“拌嘴”,卻也算有驚無險地到了江南。
因着楚陌苓與燕南飛要下江南的消息在宮宴上驚駭衆人,此消息早就如插了翅膀般傳到了江南,江南巡撫早早就開始張羅接待他們二人,順便想法子遮掩了些他對災民們不管不顧的證據。
為了方便調查,楚陌苓和燕南飛暗中隻派了随從去州府,自己則動身去了陳家了解情況。
據陳家家主所言,江南巡撫徐廣義怕是要把楚陌苓當傻子。
許是怕被怪罪,徐廣義派人将城中染了時疫的人與災民一個個趕到了城外,給城中營造一個安靜祥和的氛圍,實質上城中早已人心惶惶。
凡是有一點染上時疫的症狀此人就要被送到城外自生自滅,而所謂的診所隻是個幾根木頭搭起的棚子,百姓對此當然頗有怨言,幾次反抗都被鎮壓,倘若楚陌苓和燕南飛代表朝廷若沒有給他們滿意的答複,事情隻怕是棘手。
楚陌苓從京中動身來江南的路上便搜集了不少情報,給易绮羅去了信,想必這位大名鼎鼎的醫師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思及此處,她心中略微有了些把握,看了燕南飛一眼,從容不迫地開口,“我要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