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燕明月僵住了。
她看着楚陌辰手中那封婚書,動了動唇。
婚書常年被楚陌辰帶在身上,被磨損得有些嚴重,顯然是主人常常逃出來摩挲所緻。
楚陌辰喉結滾了滾,又艱難地重複了一遍,“……我納你做妾。”
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他不願意燕明月在怡紅樓受盡委屈。
他也不會再娶妻,他隻會有燕明月一個女人,即便他給不了她真正想給的名分。
燕明月忽然就笑了。
她想起沈南意歸琉雲時在馬車前和她講的那句話:“明月,興許有些東西,是比面子更重要的。”
是什麼東西呢?燕明月想。
面子不就是她的尊嚴麼?
有什麼東西比尊嚴更重要呢?身份?地位?錢财?還是生命?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就目前而言,她甯願做醉紅樓裡隻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兒,也是不願做楚陌辰的妾室的。
即便她知道這樣是眼下最好的法子,她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心上人用這種法子救自己。
她和她娘一樣,隻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
所以在她爹帶了個歌女進府又生了個兒子時,她沒給那個弟弟一個好臉色,在查出那歌女背地裡搞小動作時,她率先把那母子二人趕出燕府了,甚至因此讓他們逃過了燕家抄家一劫。
若是楚陌辰用這種方式救了身陷囫囵的自己,那自己以後就永遠比他低上一頭。
這是她的驕傲所不允許的。
她絕不做楚陌辰的妾。
所以燕明月回過神來,把楚陌辰手上的婚書扯了個粉碎。
紛紛揚揚的大紅色紙片飄下,她頂着楚陌辰驚愕的目光,又恢複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緊不慢地開口。
“我燕明月即便為奴為婢,也絕不做妾。要做,我隻做正妻。”
這顯然是楚陌辰,或者說是鎮北侯府辦不到的。
京都發生了太多事,沒有人能頂着皇帝的怒火把一個罪臣之女娶回去做正妻。
所以即便燕明月此舉在他意料之中,他也想拼着那一絲一毫的可能性試一試,試試能不能把他的明月接回家。
楚陌辰深深看了燕明月一眼,猛然把她抱在懷裡。
燕明月一時不察,落入那個寬厚的懷抱,聽到楚陌辰的聲音,“等着我。”
楚陌辰下了決心。
待他攻退西涼人,便用一身軍功為燕明月脫了奴籍,光明正大把她娶回去做正妻。
他在燕明月額間印下一吻,趁她不備在梳妝台上放了袋銀兩,随後從燕明月房間的窗戶一躍而下。
燕明月不放心,扶着窗框向外望去。
楚陌辰對上他的視線,勉強露出一個同從前那般張揚的笑,“等我回來娶你!”
燕明月與他隔窗對望,紅着眼睛輕輕颔首。
楚陌辰隐在了夜色裡。
這也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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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皇宮。
李福來邁着小碎步進了禦書房,行至皇帝蕭啟越身側,壓着聲音,“陛下,鎮北侯府的小侯爺回京了。”
“哦?”蕭啟越擡起頭。
僅僅兩月,這位皇帝陛下在最器重的兒子早逝的打擊下已經蒼老許多,雙鬓已然有些斑白了。
蕭啟越扔下手中的狼毫筆,揉了揉眉心,“為了燕家那女兒?”
“是。”李福來低着頭應聲,複而道,“小侯爺回京後哪兒沒去,徑直去了醉紅樓燕姑娘的房中,隻待了一會兒便走了。”
“走了?”蕭啟越猜到楚陌辰定是為燕明月的微末之身而來,輕哼一聲,“楚家小子倒是情深義重。”
李福來向來清楚皇家對鎮北侯的心思,小聲提醒:“陛下……鎮北侯父子奉旨守嘉甯關一帶,如今小侯爺無召擅自歸京,您看要不要……”
“愚蠢。”蕭啟越毫不留情,睨了他一眼,一腳踹上他胸口,“如今太子薨逝,西涼發戰,雍和正值内憂外患之際,單憑你這話,朕讓你掉一百次腦袋都不為過。”
“萬歲爺,萬歲爺……”李福來連跪帶爬行至蕭啟越身前,磕頭如搗蒜,邊磕邊掌嘴,“奴才知錯,奴才知錯……”
“行了。”蕭啟越皺了皺眉,“滾吧。”
李福來心裡登時松了口氣,臉白如紙地退到禦書房外當值了。
屏退了下人,蕭啟越靠在鬆金雕龍木椅上,掐着眉心歎了口氣。
楚陌苓失蹤已經月餘了,若是僥幸活下來了還好,若是死了,眼下屍體已經涼透了。
起初得知恭親王府那世子遊和歐打算對他那未來兒媳婦楚陌苓出手時,蕭啟越這個皇帝是默許的——鎮北侯府風光太久,久到他有些慌亂了。